不過嘛,修長的指尖探入皮膚破口中找尋、摳挖、摸索,唇角的笑意勾起,血色的戰利品躺在光潔如玉的掌心。


    刁書真從床上彈坐起來,嘴唇幹裂,麵色慘白。發尾浸透了汗珠,濕糯一片,頑固地粘附在脖頸之上。


    剛剛的夢境清晰地銘刻在腦海裏,醒過來的刁書真終於明白是哪裏出了問題。


    是視角。


    她並不是站在一個警察或者偵探的視角,想著如何阻止這一切。甚至都不是以旁觀者的眼光客觀地看待這一切。


    她的視角與兇手合一了。


    她想的是如何更加精準地剖開自己的獵物,而是如何更深入,更殘忍。以及——


    更快樂。純粹的快樂。


    或許是汗水濕透了背脊,她隻覺得一股鑽心的涼意從尾椎處升了上來。她坐起身來,摸索著上衣口袋裏的煙。煙盒被壓得皺巴巴的,還濕透了。她顧不得那許多,摸出一根還算完整的。她的手太抖了,連續好幾次都沒能點上。


    終於,星點的火燃了起來,她像是溺水者汲取空氣一般,狠狠地抽了一大口,嗆得眼淚都出來了也在所不惜。


    她聽見夜風裏榕樹的低語,越發覺得夜裏安靜得駭人,在這寂靜和孤獨裏,心尖的一小塊地方隱隱生疼。


    那裏,是親近的人戳上一刀所留下來的傷疤。


    她想起了她來實習之前,無意間聽到的話。


    *


    “我們讓她當警察,不是為了讓她除暴安良、伸張正義,是為了讓她沒機會去犯罪啊。宋玉誠,你明不明白……”


    說話者刻意壓低了聲音,卻偏偏一字不落地到了刁書真敏銳的耳朵裏。那日,她本不會出現在師姐王焱焱的辦公室門口,無意間心血來潮,想請師姐去一起吃個飯,沒想到,卻聽到了這樣一句捅心窩子的話——


    我當然知道,我親愛的師姐,我嫡親的好師姐。


    刁書真嘲諷地彎了彎嘴角,她的腳步頓了頓,麵色微微白了白,掏出兜裏的藍牙耳機掛上。雙手擦在兜裏,麵上掛著她招牌的懶散的、漫不經心地笑,轉身消失在下一個拐角。


    那麽師姐,一切如你所願。


    “這個開陵市溝寧縣,連續十年都沒有發生過一起命案,甚至連偷盜搶的事件都絕少發生,是治安管理的模範區域。你去那裏做什麽?”王焱焱看著刁書真的實習申請,皺了皺眉。


    “哎呀,這些年九九六實在是太累了,我要是正式當了警察,風裏來雨裏去的,那肯定更累啊。”刁書真嬉皮笑臉道,“這不,趁這個機會放個假嘛。大不了,我去那邊給人辦戶口嘛。”


    “哎呀,幹什麽事都是社會主義的螺絲釘,都是為人民服務,我一個文職警察,還能去摻和兇殺案不成?”


    刁書真笑顏如花,那笑笑鮮活生動,像是一絲一毫都不曾作偽。


    卻無聲地將探究的目光隔絕開來。


    *


    師姐,或許你是對的。


    或許你們都是對的。


    畢竟,一個真的清白的人,怎麽可能會檢測出高度心理異常呢?怎麽可能會與殺人兇手高度共情,像是了解自己一樣了解那些變態的亡命之徒?


    瑩白的碎玉邊緣沾上了剔透溫熱的水珠,有小聲的嗚咽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響起,仿佛離群受傷的幼獸,孤獨地舔舐著自己的傷口。


    一個白日裏總是笑著的人,像是沒有任何煩惱的人,在黑暗裏悄然崩潰。


    窗外的月光斜斜地照了進來,照得碎玉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在無聲之中默默支持著哽咽的主人。


    *


    第二天清早的會議室裏,案件的資料報告鋪滿了整個桌子,在壓抑緊張的氣氛之中,大家默默地各自拿著資料看著。


    沒有人說話,氣氛仿佛是凝固了一般。


    “查到死者丟失的腎髒了嗎?”付青雲揉了揉眉心,轉頭問一組的偵查員小王。


    “現在醫院基本上都更新了檢驗報告係統,都是聯網的,我們在醫院信息科的幫助之下,逐一進行了排查。沒有找到與死者血型相符的病人。”小王回答道。


    付青雲搖了搖頭,雖說本來也不報特別大的希望,但是無法這條最簡潔明了有指向性的線索沒能查出東西,難免讓人泄氣。


    “酒店的監控攝像,二組?”付青雲將一遝資料扔回桌上,問,“有一幀一幀地看過嗎?”


    “楓泊酒店按照規定是在走廊裏安裝了監控攝像頭。”二組的小蔣吞了口唾沫,無奈道,“可惜那玩意中看不中用,就是空殼子,實際上早就壞了。”


    “艸。”付青雲罵了一聲,憤憤道,“痕跡檢測那邊呢?有沒有可能找到兇手的足跡、指紋、唾液或者頭髮一類的?現場不是有玻璃杯嗎?哦對了,雖然說現場沒有搏鬥的痕跡,但是兇手既然是用鋒利的銳器將死者剖開,有沒有誤傷到自己,在現場留下血液?”


    “我知道現場都是死者的血液,就算兇手落下一點,很難找到。但是還是讓痕跡檢驗的同誌盡量多點取樣,看能不能找到線索。”付青雲很想嘆氣,硬是生生忍住給憋了回去。


    “陶副隊那邊忙活了一晚上,現在還在那邊進行勘查,但都暫時沒發現什麽。”一組小王看了一眼消息,沮喪道,“兇手的反偵察能力很強,估計是一直戴著手套,沒留下什麽痕跡。而足跡,估計是兇手用拖把拖得幹幹淨淨,檢測到的幾個足跡都是死者本人的。玻璃杯,兇手洗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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