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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聽得齊垣這話,頓時回過神來求饒道:“小人知錯,小人知錯了,大師莫要殺我。”


    “阿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為懷,我怎會取你性命。”齊垣一合十唱了一句佛號,又道:“爾等貪念具是自家造業,貧僧一紅塵外人,隻好出言提醒,卻不會代天行道,不過這事既然叫貧僧看見了,倒也不能輕易揭過,敢問小道友何方人士,哪家出身,我好帶你去你家中請長輩責罰。”[bsp;“小人洪吉,無門無派,亦無家人。”那人聽得齊垣這話,倒是暗暗鬆了口氣,整個人都鬆懈下來了。


    “原來如此,小道友原是凡人入道,卻不知是何方的機緣。”齊垣聞言點點頭,想這事與自家猜測倒是無二,這人若真有個靠山,想必是不會稀罕這坐地收錢的營生,他那麽問無非是套個話好知根腳罷了。


    洪吉見齊垣好說話,頓時竹筒倒豆將自家經曆吐了個清爽。


    照他說來,他也不知自家出身,年幼不懂事時便被人拐賣與了一家農戶,他長到八歲時所住的村子生了一場大禍事,一種讓人全身發黑的怪病蔓延開來,全村三百來口死了大半。這怪病一直延續了五年,其間官府也來過人,但也束手無策,最後便把山封了,任由剩下的人自生自滅。


    他十六歲那年時村中隻剩十來個人互相扶持度日,一日他去亂葬崗埋屍,想自家死了若是沒人給自家埋豈不是悲慘,便在亂葬崗上打算給自家先備一個坑,誰想這一挖卻挖出兩個裝束奇異的人來。


    講到這裏,洪吉便有些眉飛色舞,講了一堆自家運氣如何,造化如何的廢話,聽洪吉一番描述,齊垣心裏將這事一推算,倒是理清了幾分,那兩人約莫是哪家的對頭,鬥法於此,雙雙殞命,卻不知是村中哪個好心人將兩人屍身收埋了,隻是其中一人應是魔道中人,死後屍身敗壞,那些凡人承了那屍氣與魔氣混成的毒素才犯了這禍事。


    說那人是好心人倒不是諷刺,乃是因為洪吉去扒拉死人時發現那兩人身上的東西皆在,尋常農人見得死屍不扒拉幹淨才怪,那兩人約莫生前也不算什麽厲害人物,各留了一件法器和幾張符籙,連個乾坤袋都沒有,經書還是放在尋常布袋裏的,人各兩本,一本喚作《六神理心訣》,一本則喚作《閻魔功》,另兩本卻是大路貨的五行道法總綱。


    洪吉看不懂《閻魔功》,倒是能看懂些《六神理心訣》,學了個運氣法門便以為自家是得道高人,專心學五行道法去了,故修為也不怎樣。他學得小成,便仗著風法逃出那村子,他不曾想什麽長生,也不曾想救鄉中父老,隻想自家這本事應做人上人,可憐他一個泥腿出身,沒甚見識,隻覺地主王老爺家那般有錢的便算人上人,路過板門城聽說缺水,便覺自家賺錢的機會來了。


    “……那位前輩留得一張禱雨符籙,我才換了一百兩黃金,這仙家寶貝我都不會做,想來心疼,便換了法子,在這裏開個水鋪。”洪吉說道這裏,交代完來龍去拜,偷偷抬起頭想看齊垣麵色。


    齊垣聞言笑道:“你個人忒貪財,想來我便是不來其實也無礙,嗬嗬嗬,不妨與你說,我打算明日裏洗練城中井水,你便是在這地方辦成了也無人來買。”


    洪吉聞言頓時萎了下去,歎道:“我道這法子賺錢犀利,想不到大師手段更甚,真是井蛙語天,慚愧慚愧。”


    “既然如此,你便需將功折罪,這幾日且與我同行,我雲遊此地,不忍看百姓吃苦,你便助我幾日吧。”齊垣伸手對著困著那些凡人的山藤一掌,便將團作肉球的眾人放了開來道:“爾等也隨我來,我這事還需諸多幫手。”


    那些凡人見得齊垣法力,誰敢不從,自是歸服,洪吉被齊垣這套超凡入聖的表演,勾引得心血沸騰,隻想著自家變成那踏葉而行,不染塵泥的模樣,當下跪拜道:“懇啟師傅收弟子為徒。”


    “嗬嗬嗬,做我徒弟是要剃光頭的。”齊垣大笑道:“我佛門還要講經,有早中晚課,坐禪也十分枯燥,你可受的?”


    洪吉聞言果是有幾分糾結,但還是咬牙道:“不過是副臭皮囊,那黑皮病時都未死,眼下不過是去了毛發罷了,不礙的。”


    “你修的是道法,我習的是佛經,你要入我門,便需舍了那些道法,你可願?”齊垣未得青峰準許,怎敢私下收徒,他不似青峰那般凡人入道,知道這拜師不是隻拜一人,他要收徒還要有青峰許可,畢竟他還未算出師。


    聽得要舍了法力,洪吉便不太情願了,他這入門頗艱,覺得法力來得難,便是不太舍得了,齊垣見狀,猜出他心思,隻是笑笑便運了個搬運法,開了水源填了池塘,領著眾人下山去。


    且說那軍頭押鏢於山下,忽聽得水聲作響,定睛一看,卻是那水冒了出來,心中大喜,忙招呼軍士去飲水。那還在等泉水的百姓見得這陣式,又焦急又歡喜,喜的自是水來了,焦的卻是怕那兩百人將水潭圍個水泄不通,萬一水又沒了怎麽辦?


    這水潭不過幾丈方圓,兩百人圍擁上去自是裏三層外三層,且不說大口豪飲的,又有壓水囊取水儲備的,那溪水方開,水潭積水還無要待這群軍士散去,也不知什麽時候,那些百姓不敢上前,隻得在一旁哀怨觀望。


    齊垣下山用風法托了眾人,速度極快,一出林子,便趕上了這場麵,那軍頭見得齊垣下來,忙上前拜謝道:“大師果是法力通天,這水來得真快。”


    “阿彌陀佛,言重言重。”齊垣合十還禮,卻見百姓怒目,再一看這場麵,心知自家是被遷怒了,忙上前大聲道:“諸位施主,貧僧現下便要去板門城淨水,諸位大可不必在此等候,待鹹水洗淨,自有淡水可飲。”


    這群人中不少都知道齊垣便是那軍頭請來的和尚,見他真的放水下來,料想他這後話自是管用,無不歡欣鼓舞,各都擁上前來,拜佛的有,訴苦的有,還有那要沾佛光,取佛衣片兒的,齊垣心中暗罵蠢貨,催動法門,便將眾人逼出三丈外,眾人見得不能近身,隻得遠遠跪拜。


    那軍頭見得這陣勢,心道:“果是得道高人,我要有那般本事,何必要受百姓白眼,奈何這些部下皆不是好說話的人物,若太凶厲,我反要身受其害,我要有這本事,唉唉……”他心中想起許多不少“我要有這本事”,便覺做這軍頭雖是前呼後擁,但卻比不得這些高人。想起自家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也是這般人物,還是半路從軍,他便覺這軍頭做得無甚味道,死去活來不過給人做個下手。


    齊垣略略安慰,便大踏步往城裏走,洪吉和他那群手下緊隨其後,至於那些百姓,有的隨著齊垣步行入城,那牽了騾馬來的便舍了水桶,騎上去趕回去報信去了,齊垣見那騎騾馬的先行,想身後還有尋常人,也不起法門,便這樣實地走了去。待到了城門,便聽得鑼鼓震天,霹靂作響,連那府君都出來相迎。


    那府君起先還有幾分不信,道是哪個地方來的騙子弄得這麽聲勢浩大,若是洗不得井水,豈不是要激起民變?他思量道:“若是似之前那幾個一般,定要打上五十個實心板子,上枷示眾,免得後人效仿。”


    不過但見這和尚居然與日前那位真能降雨的天師一同前來,那府君自是把那些想法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大勢定矣。”齊垣麵帶喜色,與那府君略作招呼,便去了第一口水井,待到井邊,他先裝模做樣念起經來,暗地裏則探下神念,這果是沒什麽門道普普通通一口井罷了,當下撚了水法,將鹽堿聚作一團抽了出來,又使了禁水法,叫下頭水脈不染鹹水,這才施施然一合時,大唱一聲“無量遮那”。


    那眾人隻常聞和尚口誦阿彌陀佛,不曾聽這口頭禪,有好奇得問道:“敢問大師,這又是哪位佛祖的佛號?”


    齊垣笑道:“無量遮那便是無量遮那,便如阿彌陀佛一般。”


    “不曾聽過。”眾人敘敘道。


    齊垣解釋道:“這阿彌陀佛所傳最廣,佛門大乘教小乘教皆有此尊在列,然我習之著乃是密宗,阿彌陀佛在我密宗中又稱無量壽佛,乃是西方之主,而密宗五方如來以中央毗盧遮那佛最高,便是無量遮那,方才我誦便是無量遮那真言,引得這位中央之主大力解百姓疾苦,自要還報於這位中央之主。”


    眾人恍然大悟,各自口誦無量遮那還報,齊垣大喜,又去了第二井,第三井,皆是如此做法,待到此時全城無論窮富貴賤,皆口誦無量遮那。


    那軍頭入了城生怕跟丟了這位高人,早將軍士打發去了驛站,自家則尾隨不輟,待到這時,忽然搶進人群,丟了兵器,脫了甲衣跪拜道:“王寶雖出身行伍,但聞我佛有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今日有感佛法高深,丟了這些身外物,求大師收下罷。”


    那洪吉的手下早都各有這份心思,見得那軍頭居然見佛卸甲,也忙都跪了下去。這十來人一撲,這許多繞著齊垣念佛的百姓都跪了下來,後頭的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見前頭跪了,後頭也跟著跪了,一時間街前巷後,竟無一人站立,反倒是洪吉見得所有人都跪了,才覺自家有些特立獨行,這才有幾分不情願的跪了下來。


    他明明是最想拜師的那個,如今怎就拜得最遲呢?且聽下回分解。


    (ps:今天稍微牽扯了一點佛陀關係上的事,我知道很多讀者是虔誠的佛教徒,不太喜歡小說提這個,像是拿大日如來和阿彌陀佛比高低這種事,但這都是劇情需要,並不是作者想貶低哪位佛祖,希望佛教徒的讀者可以理解一下,其實佛教各位菩薩佛陀之間的關係真的是複雜到讓人糾結,所以還希望不要拿現實中的事去套小說,免得神經錯亂,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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