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買了一整垛冰糖葫蘆,送我花,帶我玩仙女棒。


    也許他永遠不會明白,他咬著煙低頭給我點仙女棒的時候,有多麽迷人。


    他是不是,也有一點喜歡我呢?


    傅玄西一路下滑,最後一則日記是2020年的聖誕節。


    2020年12月25日雪


    今天在義大利,佛羅倫斯,他媽媽家裏。


    他媽媽長得好漂亮,也好溫柔,很像我想像中的媽媽。


    今天是她生日,祝她永遠健康開心。


    晚飯後大家一起在院子裏開音樂會,唱歌,看電影,吃烤雞喝熱紅酒。


    真是浪漫至極的一個晚上。


    隻可惜要結束啦。


    我是說,我們。


    希望他以後能夠遇到一個特別優秀、家世匹配的人,互相喜歡,永遠幸福。


    我想他能夠記得我,那樣我會很開心。


    又怕他記得我,那樣他會不開心。


    傅玄西。


    祝你一生,平安喜樂。


    -


    傅玄西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這最後一則日記上,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沉悶。


    像是鳴冤的鼓槌落下,而他是那個被告。


    他以為,那些日子他們都是開心幸福的,他這幾年的人生中,再也沒有比那段日子更放鬆更快樂的時光。


    到頭來,原來這些美好和快樂卻都隻屬於他一個人。


    她一直、一直都在倒計時。


    忽然感覺到一絲挫敗。


    他以為自己給的安全感是夠的,有時間就會陪她,也從不在外麵跟別的女人曖昧。


    所有需要女伴出席的活動,她都是他身邊唯一的女主角。


    他帶她去見自己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把媽媽帶給她認識,就是想讓她也能感受到母親的溫暖。


    隻是,他終究還是忽略了,小女生內心的敏感和自卑。


    他生來擁有一切,沒有親身體會過貧窮,自然也不能感同身受,仰望星光時,內心會不受控製冒出來的不自信。


    其實他早該明白的。


    他給她買的奢侈品,她從來都不感興趣,也不會主動問他要。


    就算給她買,她為了不讓他生氣,也會要一點,但從來都是要最少最便宜的。


    也許那些時候,他自以為是的愛,已經傷害到了她的自尊心。


    他以為,那些時候他給的,都是在告訴她,他有足夠的能力對她好。


    卻不曾想,那在她的眼裏,隻會變成無法逾越的鴻溝,讓她一次又一次地明白,他們之間,有這樣大的差距。


    傅玄西手抵著額頭閉眼緩了好一陣。


    退出這份日記文檔後,點開了那封信。


    這封信還有一個標題,叫做——


    《寫給二十八歲的傅玄西》


    二十八歲的傅玄西你好。


    現在是11月22日的淩晨六點。


    首先,祝二十八歲的你生日快樂。


    很開心能夠參與你的二十七歲,也很遺憾,接下來的二十八歲,不能再繼續陪在你的身邊。


    說來其實有些慚愧,我原本是打算用你教我的行楷手寫一封告別信,但奈何我天資愚鈍,學得不好,寫出來也隻怕丟人現眼,讓你知道我是最差勁的學生。


    所以,就讓我採用並不會暴露我這個缺陷的電子文檔的方式來完成這封信吧。


    寫這樣一封信的原因太多,你不用一一明白。


    就當,我是在你這裏最後找一點存在感吧。


    也許你早已經忘了,但是我還記得。


    那是2012年的夏天。


    五月底,春塘古鎮迎來了最珍貴的遊客。


    那是一個穿白色襯衫,眉眼慵懶,說話很溫柔,笑起來特別好看的少年。


    他叫傅玄西。


    是你。


    那天上午下著濛濛細雨,小清河旁的廊簷下,你曾攔住一個小女孩買茉莉花。


    特別不幸,那並不是旅遊旺季。


    她的茉莉花從早上七點賣到九點,從巷頭走至巷尾,也不過隻賣出去五串。


    特別幸運,那個小女孩是我。


    你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按住花籃一角,嘴角含笑:「多好看的花,都賣給我吧。」


    你買下了我所有滯銷的茉莉花,甚至連我的找零都大方地不要。


    那時廊簷旁邊小河流水叮咚,卻不及你嗓音半分動聽。


    你說:「小妹妹,外麵危險,早點回家。」


    你還說:「沒有女孩子不喜歡花,哥哥借花獻你了。」


    你挑了裏麵最漂亮的一串茉莉送給我,像白玉一樣無暇的手指輕輕地劃過我的手心,就像帶了一束電流。


    我的心在那一瞬間好像忽然之間亂了,心跳失去了原本的節奏。


    當時我才十三歲,並不懂得什麽叫一見鍾情。


    隻是那一眼,我記了你七年。


    那天的雨從見到你的時候就停了,你帶來了太陽。


    我偷偷地跟在你身後走了一整天,見你一擲千金,買了路邊老人所有的東西分給路過的小孩。


    我也見你瀟灑恣意地穿過每一條街,陷在人頭攢動裏,不經意地回眸,日光都為你加冕。


    那時你慵懶的眼角總是含笑,一身寬鬆白襯衫襯得你貴氣又灑脫,很像我想像中春風得意的探花郎。


    我那時讀書不多,隻能想起那句詞——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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