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言詞得體,通情入理,得到了赫老闆的賞識和信任。可是,作為一個經銷商人,他不得不掂量形勢,考慮到事情的後期效果?於是,他話鋒一轉,坦誠地擺明實際情況,告知其中的弊端,頗感為難地搖搖頭說:「上次蘭得財來到京城期間,由於在怡春樓窯樓裏鬼混,竟然欠下近二百多兩銀子的巨額嫖資。因為沒有兌出貨銀,無力償還債務,案子已經被債主狀告官府。因此,你父親的那份簽約貨據,已經被怡春樓的鴇婆強行截獲,他們打算以此作為憑證,在貨物銷售之後,伺機搶占這筆貨款。債主居心叵測,已經覬覦已久,並且時常派人來此打探貨物的銷售情況以及岫巖方麵的兌款消息?現在,你們僅僅單憑這樣一件私下信物,沒有確鑿的評判依據,將要無法對質公堂,怎麽能夠輕而易舉地承兌這筆貨款呢?」


    商人多以逐利斂財作為目地。然而,赫老闆確是一位了不起的商賈重義人物,在處理往來事物的同時,能夠顧及信譽,舍利取義,這就是一代儒商的高尚品德。鄭如玉聽得忠告,更加敬佩和信賴赫老闆的處事和為人。她抱拳鞠躬,立刻虛心討教;「赫前輩明察秋毫,實實在在地說明了其中的利害關係,令晚輩心悅誠服,內心萬分感激。況且,因為缺失了父親的那份簽約貨據,就是貨物全部銷售之後,我們必須得到前輩的認可和幫助,才能排除外界幹擾,順理成章地兌出這筆貨款。事已至此,希望前輩給晚輩拿個主意,或者雙方達成一致共識,以使我們最終能夠如期地承兌出父親的這筆貨款?」


    赫寶珠眉宇緊皺,思量再三?他全麵細緻地考慮了一會兒之後,才提出一個比較完善的建議說;「處理商務事情,必須有理有據,才能避免留下後患。我看這樣吧,等到貨物銷售之後,承兌貨款的時候,你們必須請來一位財權相當的中間證人,出麵給以擔保或是做出佐證,雙方才能名正言順,順當穩妥地履行這筆交易。否則,就將避免不了——這場債務勢力的強製幹預和官司麻煩?」


    聽到這一妥善的條件和要求,立刻就把鄭如玉給難倒了。她皺緊了眉頭,好像沒有了指望,坦然直白地回敬道;「赫前輩,這樣一個穩妥的條件——可是讓我特別為難喲?若是回到岫巖找擔保人,我便可以找來幾百個,甚至幾千個。但是,這樣做——不僅蘭家人將要出麵幹預此事,京城鴇婆的官司和債務也是同樣拒絕不了?如果想在京城尋找擔保人,我們真是人地兩生,兩眼墨黑,就是連平頭百姓也不曾認識一個,那裏還會請出財權相當的證人來做擔保呢?」


    赫老闆經商多年,諳知官場之中的利害關係。為此,他深有感觸,明確地補充說;「咳,如今——鄭先瑞老闆不幸逝世,蘭得財已經把兌款的事情給辦砸了。這件事情,官府已經備錄在案,鄭公子最終要想承兌出這筆貨款,就必須具備和創造——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和措施!否則,我就是將這筆貨款兌付給你們,怡春樓的鴇婆也不會放棄那筆債務,輕意讓你們走出京城的。如若此事後續處理不當,債主和官方就會追查這筆貨款,你我雙方都將被告進衙門,不僅要賠上銀兩,甚至吃盡官司,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此時,鄭如玉領會了對方的誠意,意識到前輩指出的這項方案——的確是解決兌款問題的唯一有效辦法!然而,她一時心裏沒底,苦苦地思忖良久,卻是沒有想出更好的良策?但是,自己正義在身,身份確鑿,也許還有努力爭取的一絲餘地?在這件事情沒有辦理之前,自己根本不能認輸、怎麽能夠就此絕望呢?她思去想來,沒有別的辦法,隻有默默地點頭認可說;「我知道,前輩為了安全妥善起見,隻有採取這樣唯一可行的措施和辦法,才能保證晚輩萬無一失地兌出貨款。可惜,我們現在能力有限,事情隻能暫且擱淺,等到時機醞釀成熟,我們再來與前輩洽談和商議此事。」


    事情辦理不出頭緒。鄭如玉隻得與赫老闆暫做告別,三個人從聚寶齋的店鋪裏麵走了出來。


    (3)


    天色將晚,三個人乘著馬車,順路找個便當的飯店,走進去填飽了肚子。然後,又沿著馬路,找了一家廉價的小小客棧,決定在京城裏暫時住了下來。


    一路來到京城,每當入住客棧,家燕都是考慮周到,總是爭先去到櫃檯辦理事宜——必須開出兩個房間。並且,讓車夫獨居一處,她和主人住在一起。這一次,來到小小客棧,進了店門,家燕還是搶先走近櫃檯,照例地開出兩間客房。


    這個夜晚,莊潤田獨自躺在旅店的床鋪上,心潮起伏,輾轉難以成眠。聯想起與鄭如玉偶然邂遇,到相伴相隨,一路來到京城的種種情景,仿佛一幕一幕,非常清晰地浮現在眼前;自己在鬱悶唱歌的時候,她是那樣的多愁善感,沉靜無語,默默地富有一種情懷?在縫補衣服的時候,她的小手指頭——自然而然地翹了起來,明顯地露出了女人跡象。特別是麵露笑容的時候,臉上的那一對圓圓的酒窩,仿佛盛滿了少女的嫵媚。還有她的一舉一動,輕盈曼妙的身段,幾乎每時每刻——都隱隱若若地凝透出一股令人歆羨的倩女風姿。然而,多日的兄弟相處,心愛的人兒就在身邊,隻是感覺小兄弟身體單薄,需要別人的幫助和照顧,卻是怎麽沒有觀察和注意到——鄭如玉和家燕兩個人的那種少女般的足絲馬跡呢?愛情這種意識真是妙不可言!自己的心裏已經明白過來,對方卻是一直蒙在鼓裏。他魂係情境,興奮的幾乎無法控製,幾次都想爬起身來,去敲響她的房門,坦白出自己的身份,把蘊藏在心裏的話兒傾吐給對方,告訴心上的人兒;自己就是兩人幼年時期,定下娃娃親事的未婚丈夫——莊潤田。可是,他一貫處世嚴謹,遇事不是亂來之人。再設身處地,仔細地替對方想想;如今,鄭如玉身扮男裝,在人前一直掩飾著女人身份,一定會有其中的苦衷和原因?思來想去,他還是暗暗地告誡自己;現在——時機不夠成熟,怎麽能夠冒昧行事,盲目地揭露對方的隱私呢?如果輕意地做出蠢事,隻能使對方感到窘迫和尷尬,甚至會造成不必要的理解和誤會?於是,他最後還是慢慢地趨平心境,決定等到時機適宜的時候,再把情況慢慢地滲透給對方。也好讓未婚的妻子不會感到意外,能夠真摯坦誠、自然而然地接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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