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不避諱,就是衝著他的錢去的,要不,她怎麽會和一個枯老頭子在一起,親嘴能把假牙都掉下來。她說她是做了縮陰手術冒充了處女,他也是偷偷吃了什麽成分的藥竟然比年輕人還剛猛,他們或許相互心明肚知卻不說破,在一起了就是喝酒,把自己喝醉,關了燈上床,高潮來了就大聲喊,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真的和死了一樣,隻等著第二天早晨醒來。她說她知道他在香港有家室,他不肯娶她,她卻是和他在一起了才鬧著和田誠斌離婚,到頭來她就僅僅落得那一百平方米的房子嗎,那些衣服、包包、手錶和項鍊嗎?


    辛起說:希姐,我給你說這些,你不噁心我吧?希立水的心一直在嚙嚙i崩地跳,說:這不是在做小三嗎?離婚誰都可以離婚,過不在一起了離婚天經地義,我離過婚,我的那些姊妹大多數都現在是離了婚單身,可怎麽就做小三呢?!辛起睜了圓眼,漂亮的臉蛋突然變形了,說:我不像你和你的那些姊妹都是老闆麽!


    這話讓希立水有些生氣,甚至憤怒。她看著辛起,辛起的嘴略有點歪,以前還認為這有另一種美感,現在就看著不舒服。覺得怎麽就認識了辛起並能成為朋友?人常說婚姻要門當戶對,門當戶對了就能思維無異,意識相近,交朋友也是這樣嗎,與人初交一切尚好,時間久了,其出身、地位、文化水平、生存環境的不同就必然各行其道了?希立水想要冷淡辛起,讓辛起意識到她的冷淡而自動告辭離去。但她又說不出冷淡的話和做不出冷淡的動作。她默了一會兒站起來重新去沖一杯咖啡,穿拖鞋時竟然把鞋穿反了,就在這時她又否認了自己:怎麽能以自己來要求家人,怎麽能以家人來要求朋友呢?羿光說找對象其實是找自己,交朋友不也是交自己嗎,辛起的優點當然是自己的優點,辛起的缺點、毛病就不是自己的缺點、毛病了?如果自己不是個老闆,眾姊妹們都沒有經濟獨立,那會是怎樣呢?她說:辛起,給你茶續些水?辛起說:我不要了。她穿著相反的拖鞋去新沖了咖啡,又穿著相反的拖鞋坐回了沙發。


    希立水說:唉,這麽大的事,折騰這麽久了,你竟然不早給我說。辛起說:我想成功了給你驚喜,誰知道我活得這麽難!希立水說:那怎麽辦,和田誠斌重歸於好?辛起說:能重歸於好我還分居離家?!我來找你,就是還求你幫我。希立水說:不說求字,我能幫的哪裏會不幫?辛起說:你能不能陪我去一次香港?往返的機票、住店吃飯費用都由我出。希立水說:去香港?前兩個月我才去的港澳。辛起說:你才去過,意思是不想陪我去了,那你在香港的醫院裏有認識的人嗎?希立水說:去香港幹啥,看病?辛起說:老傢夥已經回香港了,估計再不來西京了。以前每次他都戴保險套,現在才明白他是不想讓我懷孕的,這次去了香港,我要找個與醫院近的酒店,約他來了,一定要保留他的精液,盡快拿去醫院冷凍,然後回來試管嬰兒。如果孩子能生下來,我就再去尋他,他不承認,那我就做親子鑑定,他不管我了總得管他的孩子吧?!希立水像電擊一樣,身子抖動著,眼睛就模糊起來,看辛起是雙影,那略歪的兩片嘴唇上下一開一合。


    辛起說:姐,希姐。希立水這才聽見了辛起說話,應著:呃,呃呃。辛起說:希姐不肯幫我?希立水說:我不認識香港醫生,香港沒一個熟人呀。你覺得這可能嗎?辛起說:隻要肯去做,我想不會沒可能的。希立水說:你是敢想敢做成了幾件事,就形成了一種思維模式,以為世上的事沒有不成功的,隻是要敢想敢做。可是辛起,這世上確實有不成功的事,你想想,你去香港了約他,他能不能就肯見你?即使見了你能不能保留下精液?就是保留下來了能不能及時冷凍?冷凍了能不能做成試管嬰兒?這一切都順利成功了,你抱上孩子去找他,那少不了是一場風波,涉及到他和他的老婆孩子,也少不了是一場官司,官司可不是十天半月就有結果的,到時你……。辛起說:我隻能走這一步呀,希姐!希立水說:你這是鑽了牛角啊,回了頭能活的路多啊!辛起端起茶了一倒,喝完了,又搖著杯子把茶葉也吃了,說:我不!希立水說:你是不是肚子餓了,我給你煮一碗麵?辛起說:我不餓,該走了。希立水說:不是說好就睡在我這兒嗎,這麽晚了。辛起說:離天亮還早,在這兒也影響你,我還是走了好。便開始穿鞋,收拾提兜,從茶幾上拿了手機。希立水說:我拿不了你的事,是這樣吧辛起,如果在西京做試管嬰兒,這我認識人,到時我帶你去。辛起站起來了,發現不對,把希立水的那個手機放下,再拿另一個手機看看,裝進口袋。


    希立水取了一把傘,也給辛起一把,送著下了樓。外邊的雨瀝瀝淋淋還下,等來了一輛計程車,希立水把一百元扔給了司機,辛起也沒言傳,車子就開走了。


    第八章 陸以可?建業街


    雨下了三天放晴,霧霾消除,就有了白雲;而且站在茶莊的二樓可以望見遠遠的秦嶺。海若在店裏察看送來的包裝袋樣品,高文來便叫喊小唐快看快看,一條雲龍從秦嶺上過來。小唐說那不是龍,龍是飛的,它是在跑。高文來說:那就是恐龍!恐龍跑著跑著,卻瞬間散開,到商廈頂上了,隻是一小疙瘩,樣子像個蜘蛛,趴在那裏。海若說:咋還沒給師傅沏茶?!小唐沏了茶過來,送樣品的師傅說:我不渴,不渴的。端起來還是喝了。茶莊前些天進貨了一批宜興茶壺和簡陽青盞,聯繫二府街布行做包裝袋,送來的樣品有兩種,淺黃色的和褐紅色的,全是絲絨,上邊繡有龍鳳圖案,還印著“暫坐茶莊”字樣,袋口是個三角形,有紐,能交叉相扣。海若說統一都用黃色吧,黃要佛黃,龍鳳圖案太常見了,有些俗氣,能否換成一個飛天,而“暫坐茶莊”四字型號再往小,放在袋的左下角。正說著,陸以可提著個塑膠袋,裏邊裝著一本書,晃悠晃悠進來。海若就讓陸以可看看包裝袋,陸以可認為袋口設計不好,能做成鬆緊拉繩嗎?海若說:你說得對,拉繩要粗,筷子粗吧。陸以可說:拉繩顏色呢,是赭褐色怎麽樣?誨若說說話就說肯定些!陸以可說:那就赭褐色:布行的師傅拿著樣品走了。海若說:你是?搞的,人又黑瘦了?陸以可說:你知道我一瘦就黑呀。海若說:那出門就多抹些粉!陸以可說:我這個不會長,身上倒白白的,偏偏脖子以上黑。素顏怎麽啦,是不是進了茶莊也得包裝?拿眼睛就盯著小甄小蘇。茶莊的茶不是從茶市場進的成品貨,而每年都派人言接去福建、安徽、雲南產茶地收購散茶,回來自己裝盒裝袋貼了牌出售的。小甄小蘇也正在一邊過秤一邊往精美的紙筒裏裝散茶,小甄就說:陸姐,我們這可不是糊弄顧客呀,茶葉絕對是上品!陸以可做個鬼臉,說:我是氣你老闆的!海若說:你能氣了我?!陸以可說:咋能不黑瘦嗎,一夜一夜睡不著,業務不擴展,再這樣半死不活下去,公司不倒閉也得裁員啊。海若說:我就見不得哭窮,若哭窮就真窮啦。陸以可說:是真的窮。海若說:不是才弄下個gg牌嗎?陸以可說:也就一個麽。海若說:噢,肯定是有事來求我了!陸以可就笑了,說:就是,你一定得幫我。海若說:我這兒可沒勞力供你用,也沒錢拆借你!陸以可說:就說一句話的事。便低聲告訴了led顯示屏的事。說:激動吧?海若卻不激動,說:陸以可呀,我可提醒你,具體辦事的人會說你隻要讓領導給我批個示我就辦,領導又會說你讓下邊打個報告我就批,都是在忽悠的。陸以可說:不批示,就讓政府秘書長給說句話就行,或許又成了呢?海若說:許長林讓秘書長給他說句話?陸以可說:是我覺得秘書長就可以的。海若說:你咋知道我和秘書長熟?陸以可說:反正我知道吧。海若不吭聲了,半天才說:我可從來沒給人家說過攬工程類的事,我給他說,但人家認不認我不敢保證。陸以可說:沒問題!門口進來了顧氏小唐迎著去問買茶嗎,海若倒把陸以可手*的塑膠袋拿了去,說:你說你忙哩,倒有空,逛書店了?陸以可說:哪兒是空閑了逛,去*店是正經麽。海若拿岀書,卻是羿光十,震寫的一本舊書,翻開扉頁,上麵還寫著友林福才指正”。陸以可才說,剛才她噫市,市已經散了,隻有個賣舊書的收拾攤子發現了這本書,林福才既然是羿老師的好友,贈送的書竟然賣了,她買下來想送給羿老師。海若說:好呀,這書給羿老師了,他會是怎麽反應?陸以可說:要紅著臉破口大罵那個林福才了!海若說:這倒不一定,他會題寫上“再贈好友林福才”,給林福才寄去。兩人就笑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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