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老跟在我後邊幹什麽,怎麽一句話也不說。這可不行啊,咱們還有走很長一段路呢,你們這樣豈不是會覺得很無趣嗎?」


    重歸依言走到了宮無念的身邊,至於閑聊……他將目光投向了申嵐。


    申嵐立刻接收到了不善言辭的好友的求助,也終於打開了話匣子。整個人都沒了剛才那種拘謹的勁兒,他輕快走在重歸一邊,側仰頭看宮無念:「師祖,你真的像傳聞中說的一樣,閉關了兩百年嗎?」


    「是啊。」


    「那你閉關之前,這世間是什麽樣子的,和現在變化大嗎?」


    宮無念微微笑了一下:「正所謂滄海桑田,世間每時每刻都是變化無常的,更何況已經隔了二百年之久。那時候……並不像現在這樣平靜。」說到這裏,宮無念眼前一晃,腳步頓了一下,微微蹙起了眉。


    重歸問他:「怎麽了?」


    宮無念輕搖了搖頭:「大概是師祖年紀大了,有些事情記不大清了。依稀記得曾經有幾位朋友,隻不過如今他們已經不知去向了。」


    就在剛剛他回憶的那一刻,腦子裏突然閃過了幾道模糊的影子,看不真切,隻是心裏湧起一股異樣的情緒。


    愈發奇怪了,他剛出來那幾天明明記憶並無缺漏,怎麽今日又冒出幾道影子?


    暫且按下不談,申嵐又開口:「話說起來,好像自從無名將屠戮魔族之後,這世間好像一下子便安靜了下來。」


    這是一百多年前的事,那時候宮無念還在閉關。之前就聽人提起過,如今又聽到這一茬,他問:「可知那無名將是什麽樣的人物。」


    重歸也有些好奇,這件事他也聽說過,不過大多朦朧兩可,他隻是凡人自然不清楚。而申嵐一百多年前雖是縮在長姐懷裏沒化形的小奶娃,畢竟也早已經有了意識。


    當年那件事天上地下沒有不知道的,天天光聽父母兄姐們說,也聽了好幾遍。三人中,他是最清楚的了。


    申嵐清了清嗓子,想要來個波瀾壯闊的開頭,張了張口,才發現那件震撼了所有人,所有妖,甚至驚動了雲十洲那些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神的事情,其實說到底也沒什麽可說的。


    「無名,也無姓。就那麽出現在了萬毒窟,手中一柄劍,殺了七天,直到萬魔窟的屍體堆起來比山還要高,直到萬毒窟再沒有一個活物方才收了手。那無名將站在屍堆之上,抬手在萬魔窟主座高山之上刻下一句話。」


    「什麽話?」


    「擅動惡極淵者,狀同此類。今日立誓於此,言出必踐。」


    宮無念的心重重停了一下。


    說到這裏,申嵐深深呼了口氣:「之後,他便消失不見了。」


    「消失了?」宮無念皺眉。


    「是,消失了。這樣一個抬手間就滅掉了一整個族類的人物,可謂世間罕有。可自那之後,竟沒有人再發現過他的蹤跡。除了那漫山遍野的屍骨,還有那一句冰冷的誓言,沒有別的東西能證明他曾存在過。」


    申嵐順手從道旁的樹上摘了片葉子,隨手扔在空中,看著葉子飄落:「從那時起,便很少有人再提起惡極淵,提起萬魔窟了。」


    鳥雀鳴叫,便顯得三人愈發安靜。


    不知怎的,也許是這樣的人,也許是這樣的事,光是談起,便讓人覺得心頭髮沉。


    三人走下山,上了官道,朝著最近的月州府而去。


    第15章 月州府


    月州府。


    地處衛國南,依山傍水,是一片膏腴之地。


    重歸一直待在山上,申嵐雖在妖川待過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出了妖川就直接被帶去爛柯山,不曾到過人間幾回,這裏和鬼市上那稀奇的熱鬧不同,兩人四下張望著,眼裏多少都有些好奇。


    正是街上人多的時候,重歸一邊拽著看到什麽都想竄出去的申嵐,一邊緊緊跟在宮無念的身後。恰逢前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正熱鬧著,大群人往裏湧,眼見著宮無念的身影被幾個人隔開了,重歸下意識開口叫:「師祖……」


    他還沒叫出口,就看見宮無念回過頭,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下一刻,重歸和申嵐就被宮無念帶到了房簷上。


    重歸抬頭看向宮無念:「師祖,我們要去哪裏?」


    宮無念看了眼人群最密的地方,回頭看他的時候眼底帶著笑,道:「不急。你先去看看那兒發生了什麽事情,待會兒,告知於我。」


    說完,他握著重歸的手輕輕一拉,重歸感覺整個身體往前撲了過去,待回過神,已經身處於人群最中央。


    房簷上隻剩下宮無念和申嵐兩人。


    申嵐有些不解:「師祖,你這是……」


    宮無念看著站在人群前有些無措的重歸,沒說話。


    重歸一下被推到下麵人群最密的地方,被擠得動彈不得,他尚有些茫然,旁邊婆婆拍了一巴掌他的肩膀:「傻孩子,快撿啊!這是府君大人的恩賜,錯過這會,下一回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呢!」


    重歸順著婆婆所指看向地下,這才發現地上灑了很多褐色紙箋,人們發了瘋似的擠在這裏,正是為了撿這種紙箋。


    他艱難地彎下腰,擠過旁邊的人撿了幾張,問剛才的婆婆:「婆婆,這是什麽?」


    他翻來覆去看了兩遍,也隻是沒有字的紙箋而已,並未看出什麽特別之處。


    婆婆一邊忙著撿紙箋,一邊同他講:「你不知道這是什麽?外鄉人吧。咱們府君大人的月紙是月州府獨有的。咱們啊,隻要在紙上寫上所願之事,再滴一滴指尖血,就可心想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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