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問起,是誰的弟子這麽大膽,宮無念隻說山上的結界有缺漏,讓他們細細去查。


    不過沒多久龐奎就知道是自己的弟子了。


    青鳶上前一步:「巡查了一圈,山上的結界有幾處鬆動,問過修補陣法的弟子,有幾處是因為位置隱蔽,他們沒有發現。剩下幾處有人為的痕跡。」


    龐奎在旁邊補充了一句:「昨晚我去看,重歸他們離開的那一處是結界原本就是薄弱的地方,他們兩人在那基礎上設了百通陣,並非人為破壞。」


    王不悔皺眉:「若有人人為破壞結界,按說我們應該立即發現,怎會這般無聲無息。」


    照煙的眼神比剛才還要冷:「莫非,有東西混了進來?」


    莫聽禪思索道:「自魔族被屠殺殆盡,妖川避世,雲十洲神隱,這世間已太平了許久。人間修道宗門彼此安好,除了問道大典弟子間正常鬥法交流,從未有過紛爭,誰會破壞爛柯山的結界上山?」


    「太平。」宮無念輕輕聲重複了這兩個字:「這世間從未有過真正的太平。驚濤或是暗流,其間差別隻在時機二字。」


    宮無念抱臂看著他們:「那日在鬼市,我聽見了鬼侯二字。」


    這名字讓七人茫然了一瞬,他們已經太久,太久沒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片刻之後,青風先想了起來,恍然道:「是他……」


    接著剩下六人也回想起來,一時間麵色都有些一言難盡。


    宮無念的眼睛輕輕眯了眯說:「過幾日我會下山一趟,在此之前,山上的結界要處理妥當。」


    「是。」


    第10章 愁緒


    重歸不知道自己這是到了哪裏。


    隻不過片刻的功夫,他就已經不在道場了。不見師祖,也不見申嵐,周圍是霧蒙蒙的一片,這樣的場景,讓重歸想到了曾經的爛柯山。


    縱使事發突然,但重歸實際上心裏並沒有太過於擔憂。隻因想到是由於師祖繪製的藍紋才讓他進了這幻境一樣的地方,也許這是師祖對於弟子們的考驗。總之,不會有什麽危險。


    迷霧中辨不清方向,他便隨意挑了一個方向向前走。


    重歸盯著腳下的花草,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


    不知為何,越走,他的心就越有些不舒服,他說不清是哪一種不舒服,很悶,憋得慌,又好像是太空了,讓人無端有些難過。


    霧散去了一些,重歸走到了一座府邸前。


    門前立了兩塊巨大的青石,一左一右。他抬頭,大門之上空蕩蕩的,沒有牌匾。


    重歸推門進去,發現這裏大概已經被廢棄很久了,雜草叢生,幾乎要沒過廊下的路,房屋也早已破敗不堪,重歸走進去的時候,滿目都是半吊在樑上又破又舊還沾滿灰塵的紗幔,還有隨處可見的灰色蛛網。


    那一瞬間,重歸的心裏竟然升起一股憤怒。


    似乎是在怒這個地方變得如此破敗。可這憤怒又很快被茫然衝散,他明明沒有見過這裏以前的模樣,甚至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重歸一向不是一個情緒重的人,申嵐也總說他怎麽看都像是個石頭人,不愛哭不愛笑,但不知道怎麽回事,最近這幾天神識總是容易被牽動。


    他皺著眉,四下環顧了一圈,上前一步去扯那些破舊的紗幔,又找棍子捅掉那些蛛網,費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將一間屋子裏髒汙的東西聚到一起,重歸的臉早已經髒兮兮地了,他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雙手掐了一個訣,等了好久,他憋得臉都紅了,指間才出現一個顫顫巍巍的小火苗。


    重歸輕輕呼出一口氣,將火苗引到了紗幔一角,很快火就起來了,不出片刻功夫就將一地的髒東西燒得幹幹淨淨。


    屋子裏這才比剛剛稍微好了些。


    重歸在院子找了一圈,找來了掃帚,開始仔仔細細地打掃,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肯放過,已經被蟲蛀過了的桌椅全部被他搬到了外麵,打掃了半個時辰的功夫,偌大的屋子才清理地像個樣子。


    而這隻還是一個屋子,後麵還有許多個屋子,還有一大片被雜草覆蓋的院子等著他。


    重歸像是不知道累,提著掃帚朝下一個屋子走去。


    雖然他連這是誰的府邸都不知道,但他心底就是覺得,他應該把這裏打掃幹淨。


    ……


    莫聽禪等人正關注著台下弟子的變化。


    那藍紋他們認得,是一種古老的術法,名作追心。


    修道之人最重的,便是心台明淨。而問心就是不斷將人心中的顧慮之事,怖懼之事拿出來,反覆,一遍一遍讓人去看,去聽,去經歷。說得更清楚一些,這其實是一種修道者用來破障的術法。


    隻不過此術原本是用於己身,也隻有宮無念這樣的修為,能夠給若千弟子一起布下追心。


    此術的另一重作用,便是施術者能夠看到被施術者的內心,這於當下而言顯然是一舉兩得。不然以莫聽禪等人對師尊的了解,他更願意坐下來,以口言、耳聽、眼看的方式布道。


    一時間幾千位弟子雜亂的神識湧入了宮無念的識海裏,宮無念盤腿坐在了地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越是沉甸甸的神識,便壓得越低,越是心台明淨,神識便飄得越高。


    宮無念沒有先去看那最低和最高的,隻沉思著看向半空中漂浮著的繁雜神識,有的,他隻是匆匆掃過一眼便不再看,有的,他看著看著卻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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