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的藥箱拿來,我再開個方子,現在就去撿藥。等我出來時,藥必須要熬好了!」


    「明白!還有什麽要吩咐?」


    「燒盆熱水,還有……」宣尉的聲音漸遠,老六伸長了脖子,看著人進了房間後狠狠鬆了口氣。


    片刻後,毒一戒拿著藥方衝出來。他身上大部分的藥材都有,不用出去現找,倒是方便了許多。


    幾名暗衛跟在後頭,燒水的燒水,拿東西的拿東西,忙得一團亂。


    廚房門微微打開一條縫,小月兒悄聲問:「好了嗎?」


    老六看她一眼:「……唔。」


    小月兒其實在看到宣尉的第一眼便已有所感,糾結地捏了捏手指,小聲問:「那是……我爹嗎?」


    「也許。」


    「當年我太小了,爹又經常外出不在家,我對他的印象太模糊了。」


    「你還記得什麽?」


    「我娘是外族人,具體是哪兒的人我也不清楚。」小月兒搬了根凳子在門口坐了,撐著腮幫子盯著樓上看,「隻知道她是被賣過來的奴隸,從主家逃出來後,被我爹救了。他們應該是日久生情……」


    以前老七、老八幫忙找過人,老六自然也知道這其中內情。


    不過他們都以為這事沒戲了,哪料會突然柳暗花明?


    人世間的事,真是說不清楚。如果當年教主沒救下小月兒,如今再遇到宣尉,可能就沒那麽容易讓他出手幫忙。


    但也說不一定,萬一教主沒救下小月兒,可宣尉後來找到了她呢?那也許,宣尉就不會去達達城,中途也不會耽擱這麽久。


    又或者,宣尉沒找到小月兒,教主也沒救下小月兒,命運的交匯點在某處遺漏,擦肩而過。可能宣尉早早就卸了神醫的身份,隱居去了,那麽教主就很難找到他,也就治不好夫人。


    無數種可能在一瞬間交織,又分散而開,錯過哪一個環節,未來都會變得大不一樣。


    但幸好,幸好他們身邊有小月兒,宣尉也被他們找到了。


    「如果他真是我爹……」小月兒有些緊張,心裏很亂,但第一件想到的事卻是,「他明明是大夫,居然見死不救!太過分了!」


    老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太陽落山又升起。


    老闆娘被關在酒窖裏,睡醒了就罵,罵累了吃了東西又繼續睡。


    中途宣尉出來過一次,臉色發青,看得出來十分疲累。毒一戒一直守著,見他出來立刻端上熬好的湯藥,始終保持湯藥是溫熱的。


    宣尉端了藥進門,毒一戒又摸出顆丹藥來,塞給對方:「這個能補充一些體力,您用點吧。」


    宣尉有些詫異,看了他一眼,點頭道了謝。


    門合上時,毒一戒和暗衛們在縫隙裏窺見了始終筆直坐在床邊的教主。


    他背對門的位置,看不見神情,但脊背肌肉繃得很緊,地麵上隱約有血跡,他一手正死死地握著另一隻蒼白的手。


    他們十指交握,仿佛這一刻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


    也或許是單方麵的——秦嵐之死死地抓著謝喻蘭的手,將對方的呼吸當做了自己的精神支柱,片刻不敢分神。


    「你著急也沒辦法,得把腦後的淤血放出來,稍有差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宣尉低聲道,「他堅持了這麽久,已是很不容易了。這事……九死一生,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別廢話。」秦嵐之聲音壓得很沉很低,帶著沙啞,「我隻要他活。」


    宣尉嘆氣,將湯藥遞給秦嵐之:「你來餵吧,照我說得做。」


    一直到翌日下午,秦嵐之滴水不沾,連宣尉中途都吃過飯,睡過一覺,他卻半步也不願離開謝喻蘭。


    最危險的時候,謝喻蘭一度停止了呼吸,秦嵐之一直在為他輸送內力,護住心脈。但腦袋的事,再好的大夫也沒有十成十的把握。


    好在隻是短短的瞬息間,謝喻蘭仿佛知道有個人一直拽著他不放,又艱難地吐出了口長氣。


    秦嵐之感覺自己也去鬼門關走了一遭,見謝喻蘭的胸膛重新開始起伏,他整個人埋下頭去,將額頭抵在謝喻蘭手背上。堂堂七尺男兒,此刻卑微到了泥地裏,第一次開始在心裏祈求上天,不要對他這麽殘忍。


    待謝喻蘭情況平穩,宣尉又餵了他一顆丹藥,壓在舌下。片刻後,有秦嵐之的內力護體,加上丹藥的作用,謝喻蘭臉上緩慢地恢復了一點顏色,但嘴唇依然蒼白,太陽穴和眉心之間隱隱發青。


    這一幕,讓秦嵐之想到了那些死前迴光返照的人。


    他焦慮地抬頭看向宣尉,宣尉安撫他道:「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別擔心。他的意誌力很堅定。」


    宣尉在謝喻蘭身上紮滿了針,尤其腦袋上,幾乎像個刺蝟。


    比頭髮絲還細的針頭埋在皮膚深處,偶爾合著脈搏輕微跳動,彰顯著這個人還活著。


    「你們也是運氣好。」宣尉疲累地出了口氣,靠在床邊道,「這九九八十一根針,我很難用到。它們也是唯一還存在世間的一套針,是我師父當年傳給我的。有一年盛州洪災,我為了找人,差點給弄丟了。」


    他攤開手:「若是當時弄丟了,今天我也救不了他。」


    大概是想讓自己和秦嵐之都放鬆一些,他絮絮叨叨地說起了往事。


    秦嵐之目光專注地看著謝喻蘭,也不知聽沒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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