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手拿著酒杯,右手取下昨晚剛安置妥當的紅酒,手腕利落地帶上了櫃門。


    她有個漂亮的琺瑯鍋,今天第一次使用。隨手把奇形怪狀的蘋果塊丟進去,她又翻找了會,擠了檸檬,丟了冰糖,拆開八角香葉迷迭香肉桂豆蔻的便攜香料包,傾入大半瓶紅酒。


    幾乎在瞬間,室內的酒精濃度爆炸。


    鼻周的青檸酸泛被發酵葡萄的味道掩蓋。


    她咽下青嗆泥煤,問,「你今年多大來著。」


    「23。」


    「幾幾年的?」


    她雙手交疊,遙望過去,扮作麵試官。


    金鬱不敢喝酒,怕喝多了亂說話,他不知道該和一個漂亮的酒鬼聊什麽、做什麽,隻能把話題往酒上帶。


    他坐在床邊的橙色布藝凳子上,視線裏還敞著幅王美麗的背影半裸畫。


    本來那畫還遮著塊布,被他轉身不小心踩了下來。沒辦法,他不是故意的,她這兒挺小的。他想拉好,人一蹲,手一抖,整幅畫暴露出來。


    他當時心想,上一次心髒這樣失控,還是英法那場點球。


    金鬱沒有把王美麗這個變量算進去。他沒想到,下一次這樣的心跳失控,來得可真快。


    第6章 6


    王美麗不是沒有和年下勾搭過。


    國外多不在意年紀,她又是亞洲人,麵上年齡成謎,還經常被問成年了嗎,這讓她很少感到自己老了。


    可他是金鬱啊。實實在在的弟弟。


    有種她隔著屏幕看著長大的錯覺。


    這頭慵懶的捲毛配上清澈無措的眼神,讓人有摧毀的欲。望。


    唔……高深了,直白點,是夾。腿的欲。望。


    王美麗經歷兩次掙紮。


    第一次她記不清了,依稀是頭一暈,扶上金鬱的肩,又迅速避開了身體。瞧,她是有底線的。


    第二次倒是很清楚,威士忌酒精在血液中分解,她點菸,熄火,尼古丁解去酒的餘勁。王美麗慢條斯理地舀出熱紅酒,勺起綿爛的蘋果,為身體蓄入新的酒精。


    這房子是她媽留下的,還有一套三室在城郊。她唯一的親人去世後,少得可憐的房產業務交由中介管理。結果可想而知,被租客搞得一團亂。


    「這套收回來,我打掃了整整一天。本來都不想整理,準備忙完這陣年底把這兒裝修一下,又考慮地方太小,施展不開,那些收藏的藝術品還堆在箱子裏,實在暴殄天物,所以……」


    凳子不夠,攏共就一張,也沒有床頭櫃,若是她坐到床上,就沒了擱置碗匙的地盤——對,那張橘色小凳是她的臨時床頭櫃。也因為它優異的表現,剛被懶惰的王美麗續聘。


    好在金鬱此刻處於高敏感時間段,非常有眼力見兒,主動盤腿坐到窗邊,把凳子拉到手邊,「我們看會雪吧。」


    凳子成了小茶幾。


    金鬱捧著熱紅酒,一口沒敢喝,唇在碗沿抿了抿,「你要買房嗎?」


    「我沒有錢。國內房子太貴了。」她一把將窗簾拽到底。這套小間最別致的,大約就是這扇兩人寬的封死的落地窗了。


    「有巴黎貴?」


    真是有錢人不知房多貴。王美麗飲盡碗裏的熱紅酒,暖得胃發燙:「差不多吧,相比較貴,巴黎房子怪占比更大吧。」


    巴黎的房子奇形怪狀,楔形三角各種幾何,打破了中國人對四方房屋結構的認知,解構了建築。


    王美麗續了一碗熱紅酒,湯匙一口一口舀著零碎的蘋果肉,她調侃,你切的蘋果和巴黎的房子有的一拚。


    王美麗說起自己在跳蚤市場淘到的或神奇或古怪的物件,金鬱接道,他們那波一起玩兒的國人一到周末就像決堤的塞納河,瘋狂往跳蚤市場躥,找尋古老的自帶故事的神秘物件。


    金鬱談起自己住的房子隔音不佳,室友老帶女朋友回來,話及此處,害羞地避開了臉,「我有想過換房子,但太麻煩了,而且我住的地方距離學校很近……」


    「如果是我,我會找個女朋友!」以牙還牙。


    「我也想過……就……沒那麽容易……」一緊張,咕嘟咽下口酒。紅酒混合香料果肉,酸甜暖胃,回甘無窮。順便把他的臉也燙紅了。


    「為什麽?你很優秀!」王美麗沒用外貌誇讚,這在此刻會顯得別有用心。瞧,這麽足量的熱紅酒灌下去,她還有理智在!


    「我哪裏優秀?」


    「你……」她目光在他臉上遊移,聲調被酒精沉滯地拖著,「你燙了捲髮很漂亮,像一隻軟綿綿的捲毛羊,唔……也像街頭的白糖絲兒棉花糖。」讓人想埋進去吸一口。


    danger!話題曖昧值閃爍紅燈!


    這是用來形容他一個堂堂男子漢的嗎!金鬱直起身,摸了摸頭髮,「是帥的意思嗎?」


    「不然呢?」


    「那行。」


    「哦……」


    他們都在等對方說話,所以沒人開口。隻定定對視,等在那處。


    王美麗盯著他,尚在找尋形容詞彙,周遭已被雄渾得無法忽視的酒氣包圍。她忘了呼吸,看到他瘋狂上下的喉結,釋出股長長的酒氣。


    金鬱眼神左躲右閃,努力集中精力才維持住坐姿。


    欲。望像上了膛的槍,扣動扳機容易,按著不發難。心癢,手癢,喉嚨癢,腳趾癢,哪裏都癢。


    「還有什麽要問的嗎?我想不出話題哎。」王美麗想,把他趕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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