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臨近8點,助理送來生活必需品。對方是裴袁良的人,裴茸不能確定助理有沒有趁機在房間裏安置針孔攝像頭,隻知道她沒能進入洗手間,所以洗手間安全。


    褚晚寧協助裴茸半躺在病床上,隨後退開兩米的距離。抱著她,就感覺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卻還是滿腦子想著任務。一瞬間,褚晚寧的心口就像被刀子重重地剜了一刀。她極力控製將要溢出的心疼像普通朋友那般關心:「需要叫醫生瞧瞧嗎?」


    萬漪觀察裴茸的麵色,留意她的呼吸,在她回應前,按下呼叫器。護士先趕來,問了問情況,又去喊醫生。最後,一位管床醫生,一位骨科醫生圍在床邊檢查。


    骨科醫生苦口婆心:「不能再磕碰手肘,如果傷著周圍骨頭,就必須做切開復位內固定的手術,恢復起來就慢了」


    「知道了,謝謝醫生。」


    經過反覆檢查,確定裴茸沒有大礙,醫生和護士才一前一後離開病房。門剛掩上,聶繁心沒好氣道:「裴叔呢?還有你那個不爭氣的弟弟,關鍵時刻怎麽沒有一個人在身邊?」


    裴茸三個字打發她:「他們忙。」


    「忙?人都差點沒了。」聶繁心坐在床尾挨著她,好言好語地問,「裴小茸,我們是不是朋友?為什麽不回微信?」不就是演嗎?兩人的小動作,旁人瞧不見,不代表她沒發現。既然如此,就演得徹底一點。


    裴茸嘆了一口氣,神情疲憊:「繁心,我很累。」


    「裴叔涉嫌器官買賣,我不希望你也陷進去。」她知道現在提這些不合適,會進一步挑起矛盾,但是不破不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是我的父親,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沒有證據,就不應該胡亂猜測。」


    聶繁心肉眼可見地蹙起眉:「沒有證據,我會刻意提醒你?「


    裴茸略微偏頭,望向沙發前的褚晚寧,語氣帶著不滿:「褚隊,按照你們警局的規定,聶警官可以隨便把案件的偵查細節往外說?「


    「當然不能。」褚晚寧示意聶繁心適可而止。


    裴茸攆客:「感謝你們百忙之中抽空來探望,我想休息了。」


    表麵看上去,聶繁心認死理:「你在醫院沒人照顧,再次摔倒怎麽辦?」


    「可以請護工,以及,我答應了家人下個月出國,大概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見麵了。」


    「出國?什麽出國?定居嗎?」聶繁心和褚晚寧同時投去詫異的目光。


    裴茸好像沒把她們的感受掛在心上,回應得若無其事:「嗯,出國定居。」褚晚寧抿著唇,思考她說出這句話的目的。但身邊的聶繁心坐不住了,一字一句,鄭重其事地問,「沒有迴旋的餘地?


    「沒有。」


    「好,哪天的航班通知一聲。」聶繁心吸了吸鼻子,明顯心情不怎麽好。她拉著萬漪往外走,在門口停下腳步,補充了一句,「當然,你也可以不說。」話音剛落,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裴茸的視野範圍。


    兩人一走,褚晚寧就不便待在醫院,她溫聲客套:「裴律師,保重身體。」實則希望對方能夠明白,比起任務,她的健康對自己來說更為重要。


    出病房右轉,褚晚寧目視萬漪牽著聶繁心朝樓梯的方向走,意會的她,低下頭髮微信:「我在車上等。」


    住院部天台,燥熱的空氣流動。萬漪鬆開聶繁心的右手,轉而輕輕摟住她的腰,低聲問:「難受了?」


    「以前的裴小茸不在了。」聶繁心靠著她的胸口,一語雙關,不知道實情的人自然聽不出另一層含義。


    萬漪安慰她:「也許有苦衷。」又抱緊了一點,薄唇緊貼著聶繁心的左耳,壓低嗓音,「有人跟蹤我們。」


    「我知道。」


    萬漪故意提高音量:「難受就哭出來。」


    聶繁心抬頭望著萬漪,沒有說話。清晨,不算炙熱的陽光落進她的眸底,眼前的整個人正像


    一壺


    微涼的清酒,暖胃又暖心。她現在哭不出來,隻能想著逝去的裴茸,想著兩個月前滿身鮮血,生命垂危的萬漪,慢慢勾起當時的心境,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淚。


    萬漪動作輕柔地把她的腦袋壓向自己的肩窩,另一隻手摩拳著她的背脊安撫,聲如蚊吟:「你們在執行任務吧,不用回答。不過,答應我,一定要注意安全。」聰明如她,怎麽會不知道自己的枕邊人先前是真難受,還是佯裝?


    微風吹起兩人纏在一起的髮絲,此時此刻,情真意切的聶繁心心領神會,不知不覺,眼淚越發洶湧,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輕喚:「萬小雨。」


    ***


    畫麵漸遠,另一端出口,可以看見她們的位置,握著手機打電話的人正是裴茸助理。她好像收到誰的指示,轉身下了樓。


    電話另一端,連接著裴袁良,而遠在江城的二叔,視線仍然停留在投影定格,聶繁心和萬漪相擁的畫麵。語音聊天沒有掛斷,話筒傳出裴袁良的質疑:「二哥,還擔心什麽?小茸不是答應子博出國嗎?就當二十幾年養出感情了,暫且放過她。」


    二叔麵無表情,淩冽的眼神比百年的古井還要深幾分:「你不覺得,小茸的性格,變化挺大?」


    「什麽變化?」


    二叔思維清晰:「曾經的她性情直爽,嫉惡如仇,又怎麽會摻和我們的事?」


    「這不是知道身世嗎?都說血濃於水,在她的認知裏,子博是她唯一的親人。」裴袁良唉聲,「前些年,外人的眼中,小茸似乎不怎麽在意我這個話不投機的老爸,但每逢生日和聽說我抱恙住院,她都能回家為我慶生或者打電話關心幾句。我在想,既然子博態度堅決,我們也盡量緩一緩子博昨晚的話,像一根拔不掉的刺,紮在裴袁良的心髒,不怕死的人,一旦被激怒,後果不堪設想。所以,他隻能轉為遊說二叔,但願可以兩邊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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