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作之助靜靜站在一邊,看著躺在樹下的前輩,隱隱察覺到這可能就是對方曾經說的不做殺手之後很貧窮的那段生活。


    不得不說,這幅場景與蹲在街角路燈下的自己有異曲同工之妙。


    中也的感覺並沒有出錯。


    這位藍衣墨發的青年還未走到樹下,安科洛德也沒有睜開眼睛,但淩冽的殺意已像一道利箭,將對方牢牢鎖定。


    「冒昧打擾。」青年識相的止步,攏袖行禮:「楠先生。」


    他的聲音如同暖陽照在山穀溪澗,水流潺潺而下,令人聞之便心生好感。


    「我的名字是泉,是這一千年的轉世聖人。」


    黃昏後的風從兩人之間吹過,吹散了悶熱的氣息,將青年頰邊的黑髮輕輕撩起。


    「請您殺死我吧。」


    眉眼溫和,名為泉的青年,向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提出這樣令人震驚的請求。


    ——請殺死他。


    「哈?這個人腦子是不是有什麽毛病?」中也驚訝的睜大了藍色的貓眼。


    織田作之助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江戶川亂步此時已經不再看泉了。他已經猜到,幕後的傢夥想讓他們看到的這個故事……恐怕不是那麽美好。


    安科洛德有陰天的眼睛完全睜開了。


    可能是監護人與家崽心有靈犀,他顯然也這麽認為。


    「直走左轉第一個巷口再右轉是醫館,慢走不送。」


    懶洋洋的大貓打了個哈欠,不再理會這個來打擾他的傢夥。


    泉並不動,隻是立在原地苦笑:「我沒有病。」


    「您知道那個傳說是真的不是嗎?」


    大貓鉛灰色的眼睛裏閃過不耐:「那又怎樣?」


    「您註定要殺死我的。」


    沒有繼續糾纏,泉篤定的留下這樣一句話,離開了。


    「莫名其妙。」


    這麽嘟囔著,安科洛德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壞了。他爬起來,衣裳上的塵土也懶得拍,走路也是搖頭晃腦,十分具有二流子的氣質。


    看不見的三隻幽靈貓貓跟在他身後,滿城瞎轉悠,充分的領會到了這座城市的風土人情。


    根據無視他們的居民閑聊談話得出的信息有兩點。


    一、這個世界上有一種誕生自傳聞怪談中的怪物,每到夜晚便會出現捕食人類。


    被其進食過的人類輕則癡傻發瘋,重則徹底失去意識,變成植物人。


    消滅這種怪物的人,被稱為守夜人,實力強大的守夜人往往受人尊敬。


    二、大陸上流傳著一個人盡皆知的古老傳說:每隔一千年上天便會轉世善、惡兩位聖人。惡聖將背負人世間所有的罪孽被善聖親手處決,屆時人間罪孽消除一空,所有人都能得到救贖。


    兩位聖人的功績將被世人銘記,所有人都稱頌他們無私的精神與偉大的人格。


    百姓們日日夜夜祈禱著兩位聖人的降臨,期待著他們奉獻生命拯救自己。


    而辨別聖人的方式,便是他們身上天生擁有的代表善與惡的符文。


    「這個傳說……真讓人不舒服。」


    如果是真的,那這個世界不就是所有人都在吸那兩個聖人的血了嗎?!


    中也想到之前泉說的話,心中有不好的預感:「難不成金先生是那個什麽善聖?」


    第19章 雪鴞+金雕


    鉛灰色的瞳孔中一旦隱沒了輕鬆笑意,便有些沉重的讓人不敢逼視了。


    薄唇緊抿、麵容嚴肅、手執刀劍、脊背挺直的麻生早先生,任誰見了都要覺得他是一個嚴謹認真,經驗豐富的守夜人。


    於是主家十分殷切的招待了他,還為他安排了住宿的地方。他並沒有收取昂貴的金銀作為報酬,隻是拿走了一壺酒。


    夜深,今天沒有月亮。


    天上隻有零星幾顆星辰,是天女疏忽而從妝奩中掉落的寶石明珠。


    樹木的影子晦暗不明,隨送來涼意的夜風搖曳。黑暗另一端似乎連接著幽冥地獄的入口,鎮壓其中的怪物將在今夜重歸人間。


    麻生早檢查了包括衣櫃、床下、桌下、樑上在內所有可以藏人的地方,確認無事後將窗戶關上。


    在三隻小貓嘆為觀止的眼神下,他隻用絲線和杯子以及幾根木棍,便將整個房間布置得宛如盤絲洞一般。


    除非像奇行種一樣四肢扭曲的從地上爬過去,否則就算身手再敏捷的人,隻要稍不注意碰到哪怕一根隱藏在黑暗中的線絲,麵臨的就是數不盡的暗器和毒粉。


    織田作之助一臉學到了的表情,亂步和中也心有餘悸,暗下決心,以後除非必要絕不進金先生的房間。


    做完這一切後,他點起一根香,任由淡紫煙氣發散,輕輕一躍便坐在房樑上,一腿支著,慢慢的喝酒。


    天越發暗了,隨著時間過去,似乎連風聲都靜止,安靜的不正常。


    門口傳來細微的響動,窸窸窣窣,像黑夜妖精的耳語,在黑暗中格外明顯。


    今天才上崗的守夜人先生被酒意朦朧的雙眼極亮。刀劍淩冽的鋒刃捕獲星光,挾來天上一分冷意。


    衣角揚起,擦著中也的鼻尖落下。他的動作極輕,聲音幾乎沒有,連呼吸也消逝了。


    若非依舊無法觸碰,中也幾乎要以為這位金先生也變成了和他們一樣的狀態。


    門隻打開一條小縫,黑暗的虛空中一道更黑的扭曲影子直挺挺的浮在門前,不時晃動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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