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以及浴室中無人服侍,是成王的怪癖,王府中人大多都知道一些。王府中人對齊霽真的感情十分複雜,對大部分知道兩人內情的人來說,齊霽真和成王兩小無猜,青梅竹馬。若論先來後到,真是說不準誰是誰非。


    「不必了,這樣就很好。」齊霽真道,轉頭朝內走去。


    啟星想了想兩人間的糾葛,站在外頭一身長嘆,看到齊霽真的身影隱沒在屋裏,這才搖頭嘆息著離開了。


    木屋中輕紗曼舞,當中的浴池若隱若現,溫泉水從遠處引來,但溫度正適宜,熱氣騰騰,站在房中就有濃烈的水汽。


    蕭鸞沒有來,其實也很正常,此處一看就是一個僻靜的別院,若是蕭鸞過來,如今人多嘴雜,難免疏漏,若是遇到什麽不長眼的,傳出去,有幾張嘴都說不清。齊霽真這麽想著,理智雖然清楚,但感情卻總是難以接受。齊霽真心頭暗笑了一聲,想自己到底是矯情了,有這樣的溫泉泡著,被人那樣溫柔的對待,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啟星吩咐了人在一旁隨時等待齊霽真的召喚,又命人備好了其他用具,再叮囑過若是齊霽真泡澡超過兩刻就讓人在外喚一聲,免得因貪圖溫泉溫暖,而讓頭腦昏暈。他在心中盤算幾番,自覺再無疏漏,這才反身回去復命。


    蕭鸞此刻也未入睡,她懷中抱著小小的世子,小孩子長得快,如今已經能坐著了,也會認人了。小孩最擅察言觀色,蕭鸞其實和他親近的時候不多,但他看到蕭鸞總是乖巧溫順,一點調皮也不顯。這次也是蕭鸞一時的心血來潮,李安歌抱了世子來請安,見小傢夥探頭探腦的看著蕭鸞,便笑問蕭鸞要不要也要抱抱他。


    蕭鸞並不喜歡孩子,她對這個孩子責任大於其他,但那一瞬間,她鬼使神差的抱過這個肉呼呼的小糰子,看著這個粉嫩的白球朝自己露出笑容,也笑笑,逗了逗。李安歌看著一大一小對望著,露出了相似的笑容,她竟有種錯覺,這孩子就仿佛真的是她和蕭鸞的孩子那般。李安歌心頭這樣移動,又立刻壓下這份心思,她知道自己不能這樣想。起碼,她還有孩子……對於女人來說,丈夫的寵愛總是虛妄的,隻有孩子才是最真實的。


    啟星來時就看見這一出合家歡的模樣,他有幾分猶豫,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打擾,倒是蕭鸞抬頭看到了啟星。她朝啟星招招手,問道:「我吩咐的事辦得如何了?」


    啟星急忙快步走近,他朝蕭鸞和李安歌唱了個諾,什麽也不明白的小世子也沒有忘。小孩子看到啟星的笑臉,他也習慣了平常人的跪拜,並不以為意,倒是抓起手中玩樂的佩飾,啊啊叫著朝啟星那處扔過去。


    啟星可不敢躲,他硬生生的受了下,還得陪著笑。蕭鸞臉一沉,抓住了孩子的手。孩子看見蕭鸞的臉色陰沉,嚇得哭將起來。李安歌頓覺心疼,見蕭鸞並沒有哄人的模樣,就要伸手過去接過孩子。蕭鸞看了李安歌一眼:「慈母敗兒,若王妃不樂意教,本王便找人來教。」


    李安歌沉著臉,一把將孩子抱在懷中,她目光之中鬱色沉浮,許久後才躬身道:「臣妾理會的,此後……不會了。」


    「望王妃說到做到。」蕭鸞雙手放在膝蓋上,她盯著懷中無措的孩子,「若有下次,那本王便換個人來教導世子。」


    「……他不過是個孩子!」李安歌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低聲道。她心中苦楚又委屈,隻想著蕭鸞就連這最後一點念想都要剝奪嗎?


    「誰都是孩子長大的,庶人蕭明曾因母親寵愛,才犯了這樣多的事,小時偷針……」蕭鸞說著,一抬頭,看到李安歌不安又惶恐的神情,她突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對待李安歌,蕭鸞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但身為一個女人,蕭鸞娶了她,又無法帶給她一個女性真正的幸福。蕭鸞也曾做過努力,她想讓李安歌讀書,若她有半分齊霽真或陳瑾的誌氣,蕭鸞也願意給李安歌這個機會。但比起外麵廣闊的天地,李安歌更想要好好的,安穩的待在後院中,做一株被人養好的花草。但這恰好是蕭鸞無法給予的。


    「罷了……」蕭鸞嘆了一聲,「天寒露重,王妃回去吧。孩子……還望王妃好生照拂。」


    李安歌沒有說話,她緊緊的抱著孩子行了一禮,就算旁邊的乳母想要接過,李安歌也沒有放手,隻是徑直摟著孩子離開了房間。隻是離開前,零碎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中。


    「喜歡?那就好。」


    那是從未聽過的輕柔溫暖,李安歌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到蕭鸞正低著頭,燭火搖搖晃晃,映照得那張如玉容顏溫柔如春風。這樣清軟的神情和語氣,李安歌從未得到過,她心頭的刺痛密密麻麻的,就仿佛被許多鋼針同時紮住,疼痛得近乎無法呼吸。她低下頭,隻有懷中的溫暖還提醒著她,現在是什麽情景,絕不可以丟失顏麵。李安歌抿緊了唇,挺直背部,這才緩緩走出去。


    於是一切愛恨情仇的聲音和景象都關閉在了身後,就仿佛從未響起,也從未看見那樣。


    身著僕役服飾的年輕人躬身敲響了門,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間幾乎是立刻的就亮起了燭光。年輕人隻是等候了片刻時光,陳瑾就打開了門。溫泉特有的水汽和味道竄進年輕人的鼻尖,年輕人忍不住後退了一步,順勢躬身行禮,將絹布雙手舉起,道了聲:「大人。」


    陳瑾接過了絹布,年輕人便悄悄的離開,就如他悄悄的過來。陳瑾回到房中,見絹布下方的暗紋正是蕭韶的紋章,她無聲的笑了笑,就著燈火慢慢的看起來。過了片刻,房間中響起了一聲若有所思的話語:「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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