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瑾笑一笑,道了聲:「這店家掌櫃與我有點交情,原本我是來拿酒的。」


    齊霽真胡亂的點點頭,她的腳步慢了些,陳瑾邁出幾步,就跟在了齊霽真的身邊。兩人並肩而行,走在路上,光鮮亮麗,偶爾還能聽見路人感慨著成王成婚的風光。王爺成婚,自然是繁瑣的,兩人行走也並不快,就算以這樣的步伐,也是綽綽有餘。齊霽真等著陳瑾開口,陳瑾也是十分沉得住氣。兩人邊走邊聊,陳瑾也曾當做庶吉士,又是女性,說話間頗有提點之意,倒讓齊霽真獲益良多。


    齊霽真看著陳瑾自如的模樣,柔和的笑,她突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女人,其實跟她也是一樣的,她們兩人都在一個異常艱難的處境裏往前跋涉,而且無論如何都不肯往回走。齊霽真沉默地想著,而陳瑾則突然轉頭,對齊霽真笑:「三娘你後悔麽?入了仕途,有的是人一生一世都不過是一個小卒,泯沒眾人。而以你的家世,天下英才任君挑選,若是得了個誥命婦人,青史竹帛亦有你的名字。」


    齊霽真匆匆按下心頭的想法,抬眼笑道:「母儀天下的皇後,也隻會留下一句某氏。前朝永安公主帶軍大敗敵人,所領軍隊號稱娘子軍,她死後,父兄不顧眾人反對,以軍禮下葬。可到如今,誰還記得公主名諱?倒是對她的相公兒子記錄詳細。」齊霽真淺淺吸了口氣,「反觀周元貞,誰不知道她是開朝第一相?她終身不婚如何?死後魂靈無法依託又如何?這青史之上,這萬世之後,誰都記得她叫周元貞,而不是周氏,亦非某某之妻,某某之母。」


    陳瑾聞言,亦是哈哈大笑起來。陳瑾今日穿著的是女裝,並非平日裏的官袍,這般大笑,其實是很不端莊的。但她偏生無視其他人注視她的樣子,就這樣笑得開心又灑脫。齊霽真看著陳瑾的樣子,帶著幾分羨慕。


    陳瑾笑夠了,這才拍拍齊霽真的肩膀,說道:「不錯,我輩當如周元貞。」


    齊霽真似乎從陳瑾這句話之中察覺到了什麽,她看了陳瑾一眼。陳瑾重新回復了她溫和的模樣來,對齊霽真說道:「我開了一個詩社,都是一些才女,不知三娘可有興趣加入?」


    兩人逆著人流朝自己目的地走去,齊霽真眯著眼睛,她身上早就打上了成王的烙印,所接觸的人事,與她開方便之門的人事,也都與此相關。而陳瑾……?齊霽真看了眼陳瑾,見對方溫和眉眼的樣子,疑問慢慢的浮上,若隻她一人,對方有什麽,她大可接著就是。但涉及到蕭鸞,齊霽真就不敢冒險了,若對方設了什麽圈套,她傻乎乎的進去,連累了蕭鸞,那她這一生也不會安生的。


    齊霽真打定了主意,決定問一問蕭鸞,於是她將話題繞了過去。陳瑾見狀,也隻是笑笑,便不再多說什麽。兩人走不出多遠,老遠的就看到沈引玉沖了過來,他上下打量了下齊霽真,見她並沒有什麽顯而易見的傷心失落,這才鬆了口氣,朝陳瑾行禮。


    陳瑾回了一禮,又對齊霽真說道:「既然你有朋友在,那我便先走了。」陳瑾說完,又朝沈引玉和齊霽真一禮,也不等兩人回應,就這麽瀟瀟灑灑的走了。


    沈引玉看看陳瑾的背影,又轉過頭來看看齊霽真,皺著眉,說道:「你怎麽跟她在一起?」


    齊霽真嗯了一聲,問:「怎麽了?」


    沈引玉難得有些臉紅起來,撓撓頭說道:「……也沒什麽,她升遷太快,有些風言風語罷了。」


    齊霽真哦了一聲,兩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什麽。沈引玉是眼睜睜的看著齊霽真和蕭鸞一路走來。雖然他直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何結局最後變成這樣,但這並不妨礙他和齊霽真之間的友情。更何況,在蕭鸞成親的頭一天,蕭鸞還專程來找沈引玉,讓他今天一定要陪在齊霽真的身邊。


    沈引玉自覺自己出來得不晚了,但還是撲了個空,嚇得沈引玉滿街亂轉。他看到齊霽真的樣子,又說道:「走,哥哥陪你喝酒去!」


    齊霽真想到陳瑾說的話,笑著搖了搖頭,回道:「讓人到不好。」


    沈引玉頓時露出了難過的表情,仿佛齊霽真可憐到了極處那般。他按著齊霽真的肩膀,說道:「怕什麽,我也要去礪州了,你就當為我送行吧!」


    齊霽真陡然一驚,而沈引玉已經不管不顧的拉著她找了個僻靜的酒樓,包了一間雅間,又叫了滿滿一桌酒水。齊霽真推開窗,看到這裏臨河而立,但距離成王府卻是十分的遙遠,遠到根本就看不著了。


    眼下時間尚早,陽光毒辣,穿城的小河帶來涼爽的輕風,吹到人臉上。遠遠的,似乎還能聽到不知何處的歌伶奏樂的聲音,輕柔舒緩,仿佛是沉澱在古老時間裏的影像。齊霽真摩擦著掌下的窗欖,她看著遠方,問:「你是從哪裏找到的這樣好地方。」


    沈引玉倒酒的手一頓,笑道:「你知道我交友廣泛……」


    「是六郎吧?」齊霽真的聲音傳來。


    「哈哈哈……怎麽可能呢?他可不像我一樣到處玩,知道這樣的好地方。」沈引玉驚得手指都在抖。他自幼就知道齊霽真聰明,但他怎麽也沒有明白,為什麽齊霽真隻是在窗邊站一站,就知道得這麽清楚。


    「是嗎?」


    齊霽真的聲音悠悠的,她在窗邊站了一會兒,這才又重新落了座。沈引玉打量著齊霽真麵無表情的模樣,也不知道她是信了自己的話,還是沒有。沈引玉咳了一聲,說道:「這裏的酒很出名,來自各地的都有,西邊的雜糧酒,南邊的清泉酒,都很是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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