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換了任何一個皇子, 也許都會迎來不安, 但是齊霽真知道, 隻有蕭鸞不會。能夠在奪嫡之中活著,甚至是好好的活著,蕭鸞就已經足夠感激。


    可嚴貴妃呢?齊霽真以往覺得那個女人是真心的待蕭鸞好,如今回想起來,竟是滿身寒意。


    但現在的齊霽真除了苦讀以外, 也別無他法,她回想起過往自己的行事,又嘆了一口氣,隻覺得自己太不謹慎,可能會帶給蕭鸞種種麻煩來。隻是這般想著,偶爾又會心生妄念,蕭鸞那樣的護著她,是不是也意味著,在蕭鸞的心中,自己的地位與旁人不同呢?


    齊霽真不敢多想,她盡力用苦讀驅散這些紛繁雜亂升起的念頭,將自己的時間排的滿滿的,隻求之後不負這時光。


    待到蕭鸞再傳來消息時,天氣已漸漸的炎熱起來。齊霽真收拾行裝,拜別了山長。山長拍拍齊霽真的肩膀,說道:「去吧,男兒誌在四方。」


    齊霽真心中好笑,低聲應是。蕭鸞為她備的東西向來極多,齊霽真心中存了心思,偶爾也會拿著一些可以見人的事物拿去作人情。齊霽真本性高傲,自從出來遊歷後,心境上大有長進,內斂謙和許多。她也是高門子弟,但見過麗娘後,便知有時雲泥隻在瞬息之間,看你起高樓,看你樓塌了,世事之難料是說不準的。因此待人處事都漸趨平和,也有了許多的寒門好友。


    因此齊霽真要走時,同窗好友們都十分不舍,紛紛作詩和歌相送。書院的大門打開,齊霽真看到騎著馬等著她的蕭鸞等人,於是轉身拱手朝友人們道:「諸位,後年京中,咱們金殿相會。」


    這話對於讀書人來說,無疑是極大的豪言壯語了。眾人頓生澎湃,皆是拱手應是。齊霽真笑笑,轉身離開,她仰頭看著蕭鸞,蕭鸞吩咐左右給齊霽真牽來坐騎,還有些擔心:「還會騎吧。」


    「殿下實在太過小看我了。」齊霽真哈哈一笑,利落翻身上馬,笑道,「打小學的,怎會忘記。」


    蕭鸞也是一笑,又扭頭看了眼後麵還頗有些依依不捨的學子們,輕哼了一聲,道:「走罷!」


    一行人拉動韁繩,馬蹄陣陣,很快就將這片山水人事拋在了腦後。隻是偶一回首間,齊霽真看那片被雲與山所遮掩的地方,依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從曲陽出,越往北走,植被漸漸稀疏,樹木森林變成了矮矮的叢木,山越來越陡峭,光禿禿的山脊險峻異常。先民以人力生生的開了一條窄道出來,連結著晉陽與礪州兩方。


    礪州雖然是有州名,但地域廣大,遊牧民族與大夏子民在這塊地方來回拉鋸,你強盛,你占得地方就多些,我強盛,我就將你趕得遠些。因此此地的風俗也與其他地方大為不同,眾人穿著都是窄袖短衣,看上去精幹利落,適合飛馬騎乘。也偶爾會有戴著小圓帽,捲髮深目的外族人趕著驢車來往其中。


    一行人看得有趣,沈引玉見那驢車上都是各類的普通用物,忍不住道:「礪州不產這些麽?」


    趕車的五十歲的大爺,手腳穩健,他聽到沈引玉的聲音,回頭看了沈引玉一眼,笑道:「這位小哥是初來礪州的吧。」他的漢話裏帶著濃濃的捲舌音,沈引玉花了不少勁才分辨出對方的話來,他點點頭。大爺便自得一笑,說道,「礪州是好的養馬地,卻不產什麽其他事物,貧瘠得很,不過礪州有好馬,誰都是相馬師。」他說著,又仔細地打量了沈引玉等人,說的意味深長,「幾位騎得,可都是好馬吶。」


    沈引玉聞言一笑,他們是怎樣的身份,自然是好馬好鞍了。他看了蕭鸞一眼,蕭鸞對他點點頭,沈引玉便湊了過去。沈引玉向來是個葷素不忌的性子,上至世家,下至屠狗,都能聊得上話,他肯打聽,大爺又樂意說話,自然將沈引玉想知道的都如倒豆子那樣的說出來。


    礪州百姓複雜,有大夏人,也有許多的異族,因了數百年間的來回拉鋸,礪州人反倒對兩方都沒什麽歸屬感。如今大夏所控製的城叫定安城,就在險關的盡頭,可說得上是掐住咽喉要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而通過定安城,過了天懸關,就進入了茫茫大草原。


    「這前不久啊,北狄王帳那邊剛發生了兵變。」大爺一邊說著,一邊用菸鬥敲敲鞋底,抖落出菸灰,又啪嗒啪嗒地抽著,眯起眼睛說道,「大王子砍了自己老爹,說自己是新的汗王,年輕人,火氣強的很啊。」


    沈引玉啊哦了一聲,露出了驚訝的神情:「殺父這種事情,這個大王子也太蠢了吧,還有人敢跟著他嗎?」


    大爺聞言,哈哈的笑起來,說道:「草原上的人以強者為尊,沒有這麽多講究的。老汗王老啦,就像雄獅總會被年輕的獅子幹掉,新的汗王起來,若他年輕力壯,又聰明能幹,對草原上的部族來說當然不是壞事。」他說著搖搖頭,又道,「隻是對我們來說,就不是什麽好事了。」


    「可是大夏與金帳都和解了十幾年了,發生戰爭,雙方也都不願意吧。」蕭鸞突然問,她的母親是在十幾年前,大夏與北狄大戰過後送過來的,她出生了多少年,大夏的北方邊境就和平了多少年。那場大戰成就了沈引玉的父兄,讓她的母親遠離家鄉,也讓她來到這個世界。


    「不願意的隻有大夏。你們這些娃娃啊……北狄是茫茫草原,往西走,更是連綿的荒漠,連水都少見。」大爺搖了搖頭,「他們空有土地,除此以外什麽都沒有。冬天的時候,雪厚得可以到膝蓋,他們賴以為生的牛羊會凍死、餓死。這樣的情況,他們除了搶還能有什麽辦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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