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蔭難得,齊霽真得了皇帝的恩典,但也隻是因為她是個女子,多半是不會考取科舉,而那時候蕭煒正要樹立一個榜樣的時候,這般恩典,又不會對日後造成困擾,又能彰顯渴求人才,實在是一舉數得。而今齊霽真入國子監已有三年,十四歲的孩童也有了女性柔美的身姿。


    國子監中並非沒有女性,畢竟當初陳瑾那篇驚世文章還在學子們之間流傳,雖然她無緣狀元之位,但又有誰不會贊一聲狀元之才呢?這也無形中讓許多女子發奮讀書,世家中有家學,自然也不屑進入書院或國子監。但小康之家卻可拚上一拚,說不得還能掙出一家老小的前程。


    可齊霽真在其中還是不同的,她是簪纓世家,氣度便與旁人不同,更何況成王蕭鸞還不時前來尋這個前伴讀。久而久之,想要攀附蕭鸞的,同是蔭生的,又或是同是女子的,就漸漸環繞在齊霽真的周圍。此前兩人年紀尚小,大家還不會說什麽,但隨著兩人年歲漸長,一些閑話就漸漸地傳了出來,因此倒也無人敢欺負齊霽真。


    蕭鸞自知身份,自然是問心無愧,而齊霽真則另有些心思,此處暫且不表。


    兩人和歌畢了,其餘諸人又歌舞賦詩,再過得一會兒,隻聽堤岸那頭傳來噠噠馬蹄聲,過了一會兒,幾個錦衣少年手甩馬鞭,踏馬呼喝而來。有學子朝那處張望一陣,便笑道:「是沈公子來了。」


    果不其然,隻片刻功夫,這群少年郎就來到眼前,立馬翻身而下。為首者快步上前,大笑道:「我來遲了!」說罷就朝蕭鸞拜倒。


    蕭鸞急忙上前,扶住沈引玉,也笑:「蠻奴來的正好。」


    兩人把臂而笑,蕭鸞又一一扶起了其餘幾個少年。此處來的都是蕭鸞親近的人,幾人雖然做了禮數,卻不矯情,紛紛站起身,朝蕭鸞拱手嬉鬧。這群人中不乏齊霽真這般的簪纓世家,僕役眾多,不多時就有各種香具食盒呈上。一群人投壺戲耍一番,過了一會兒沈引玉就大喊無聊。


    一群人卻笑嘻嘻地看著他,大家混得爛熟,早知道這傢夥既然這麽開口,就必然有下文。沈引玉裝模作樣一會兒,見人不理他,便撇撇嘴,說道:「投壺實在沒什麽好玩的,吟詩作對還是饒了我吧。正巧家中送來幾匹良駒,我們來玩射柳如何?」


    射柳不是什麽新鮮玩法,但沈引玉卻說的新奇,他讓人將鴿子放入葫蘆中,再懸掛在柳枝上,自己先持弓做了個示意。隻聽弓弦清脆,那頭葫蘆炸裂,白鴿破出高飛。這需要人力道控製極好,能破葫蘆又不傷裏麵的白鴿,沈引玉這一出,立刻引來眾人叫好連連。沈引玉頗為自矜地拱手一圈,當做答禮,隨後笑嘻嘻地說道:「諸位,咱們這玩法如何?」


    眾人皆是少年好勝,又都有些身家,俗話說窮習文富習武,家中有些積蓄的,才能撐得起練武所需的大量肉食。國子監中更設了武科,當下眾人便摩拳擦掌起來,畢竟柳葉難射,葫蘆體積大,反而是好射許多,若是力道控製得當,那就真的又好看又能顯出本事來。


    「先圍出一塊地,莫要誤傷旁人。」蕭鸞說道,又吩咐左右,於是立刻就有僕役領命去辦了。


    「莫要趕人,讓人在一旁看個熱鬧也好。」齊霽真突然開口。王爺戲耍趕人,若是被禦史參上一本,那就夠人喝上一壺的了。若旁人也能圍觀,倒顯得官民同樂,反而是件好事。


    蕭鸞便朝齊霽真點點頭,笑一笑,沖左右道:「按三娘說的去做吧。」


    一群少年見此,一陣擠眉弄眼,蕭鸞頓時覺得有些羞澀,她偷眼看了眼齊霽真,見她站在那處,麵色不變,就仿佛沒有看到周圍人那般作態那樣。蕭鸞頓時心生惶恐,自己是什麽樣的,自己還不知曉麽,難道真是當男子當習慣了?蕭鸞在心中默默懷疑,又及時咳嗽一聲,說道:「既然有玩法,那我也出個彩頭,我這有白玉一雙,就給勝者吧。」


    眾人頓時歡呼起來。很快葫蘆掛起來了,道也清了,這是新奇的玩法,路人們也不在意驅趕,反倒圍聚在一旁觀看。先上場的是站射,一人不中,另有數人把葫蘆中的白鴿射死。而後便便漸漸找到了感覺,射的也越發精準。倒了沈引玉時,他高呼一聲:「把我的馬牽來!」


    而後少年整整衣裳,躍上馬背,縱馬疾馳,箭似流星趕月,馬帶人走,葫蘆這才炸裂開來。這一出引得眾人連聲喝彩,堤岸上聲如驚雷。


    「殿下你看。」遠離河岸的畫舫上,一群官員與士子們正在那吟詩作樂。岸上的歡呼也引來了他們的觀望。而艄公打算前往查看,沒走出幾步,就被蕭鸞安排在那的人攔住讓他們不要前往。


    官員士子們也皆是心高氣傲之輩,當下就要硬闖,倒是蕭鳳鳴阻止了他們。蕭鳳鳴站在船頭,正巧見到蕭鸞馳馬而過,手中弓弦響動不絕,數個葫蘆依次爆裂,白鴿飛出,翅膀震動,直飛九天。少年郎人如白玉,包裹在一身朱紅曳散中,引得眾人歡呼。更有那隨同的少年高聲雀躍,在飛馳的駿馬上來回幾個翻身以作嬉戲,周遭人便更是歡聲雷動了。


    蕭鳳鳴笑了一聲,止住了周遭人越發升起的不忿來,說道:「與民同樂,有何不好?這樣春遊盛事,六郎又不鋪張浪費,隻是鬧騰了些,做嬉鬧之態而已。」


    蕭鳳鳴這般說,旁人也不好說什麽,但畢竟政治立場不同,明日裏必然也是有禦史參上一本的。自兩年前蕭鸑回歸,京中前往查探,三去三回,皆無發現。最後還是有小官冒死上京告發。京中這才反應過來,問題有多嚴重。發現蕭鸑所說屬實後,朝中氛圍也漸漸的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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