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亦蕭回到家,依舊是心髒撲通撲通跳,一時又害怕陸觀濤懷疑自己,一時又在想萬一身份被揭穿了怎麽辦……他們會把他當成怪物或者神經病嗎?會不會把他送進研究院解剖他的大腦,啊啊啊啊啊……


    陸觀濤回到家之後陷入了沉思。一直以來,他並沒有怎麽去探究裴亦蕭的習慣和愛好,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去這麽做,裴亦蕭並不值得他花精力去了解。可這晚上吃一次飯,居然就發現了讓人驚奇的事情。


    他腦子有點混亂。


    實際上,作為炎黃共和國大佬家族,陸觀濤對怪力亂神並非沒有過接觸。當然,明麵上所有的課本裏都教育人們不要迷信,要有正確的科學觀和社會觀。但是實際上,牽涉到這一方麵的事情,算是各大佬家族內部心照不宣的秘密。你以為每個政權部門修大樓的時候,是隨便找地方的嗎?全部找過風水大師堪輿!每個省委或者市委所在的地段,一定是那個城市最好的風水寶地,背靠自然河山,麵前一馬平川。


    每隔一段時間,陸觀濤的父母和祖輩總會邀請國內隱藏的修士來進行家中做客,順便演算時運。這些事情看起來玄乎,卻真有說不出的準。陸觀濤還沒有到被接納入這樣的聚請的地步——一般而言,除非小輩的勢力已經大到可以接掌家族權力了,否則是不會讓他們過多參與的。但他幼年時,也曾在姥爺家看到過這樣的人物出現,雖不是道袍高冠,卻真是道骨仙風。


    陸觀濤思考了一晚,第二天便開車去了自己姥爺的家。


    裴亦蕭惶惶然不可終日,周日和公益協會去看孤寡老人也是魂不守舍。


    公益協會是與某幾位孤寡老人保持著聯係的,每個月回去看望他們,幫助他們打掃房間,購買必須物品等,有幾位老人的生活條件實在是糟糕,公益協會的學生也愛莫能助,隻能做些力所能及的。


    章興和裴亦蕭一起,開著車給幾位孤寡老人送糧食和油,一路上裴亦蕭險些闖紅燈,也讓章興驚奇不已,捶了他肩膀兩下,“哎,第一名,你不要老是這樣恍恍惚惚的好不好。”自他得了獎學金,協會裏的同學都叫他“第一名”了。


    裴亦蕭勉強笑笑,“別這麽叫我。我知道了。”強打精神繼續送東西。


    送了五六個小時,總算是把協會買的米油都送到位了。兩個人又折回去接幾個幫老人洗衣做飯的同學。剛到門口,就聽見協會嗓門最大的王詩意嚷嚷著,“太過分了!我一定要轉發!”


    裴亦蕭和章興麵麵相覷,什麽事情這麽吵?推門而入。


    五個同學都坐在客廳裏,看來是把事情做完了,這家的主人陳大爺耳朵不好,倒也沒聽清楚,自顧自在玩象棋,他和這些學生的關係已經很好了,所以大家每次都愛來他家裏當根據地,匯合以後回家。


    “怎麽了?這麽吵?”章興問。


    “會長,你們來了?你快來看!”王詩意手中拿的手機裏正在播放一段視頻。


    章興和裴亦蕭都很有興趣地湊過去看。那是一段偏僻的路麵,貌似是架設的一個隱藏攝像機,從樹葉中縫裏錄到的一段視頻。裴亦蕭看了幾眼,覺得非常熟悉,沒一會兒竟然看到自己的車開過去!雖然隻是一閃而過,但視頻拍得挺清晰的,他對自己的車也很了解。


    這是什麽東西?又看了一會兒,他看到了震驚的一幕,正是孫修智那輛香檳色寶馬x6開過去,一下撞到了一個騎自行車的人,那人被撞飛了,出了視頻範圍,自行車卻在車前。寶馬x6停了下來,後麵突然跑過來一個男生,敲了x6的車窗,把駕駛座上的人扶下來,赫然就是段益和孫修智!


    後麵不用說了,劉晨也下了車去看前麵的人,孫修智像受了什麽刺激,猛地跑上車,後退十多米,又猛一腳油門往前開,出了視頻範圍。段益和劉晨像是在吼,段益往後跑,一會兒駕駛自己的車就繞過x6開過去了。劉晨也忙跑出了視頻畫麵,應該是上了x6。


    這段視頻看下來,裴亦蕭都快虛脫了。不用說了,定然是五月份那次車禍的過程。


    視頻下方還有一段英文,仿佛是從外網扒來的,意思是講述時間和地點,某學院的學生為了微電影的課題,設置了一個外置攝像機,觀察偏僻路段的車流,沒想到一周後,竟然拍到這樣的畫麵,本以為會有公正處理,哪知事件竟然連通報公眾都沒有,開車的人顯然是有錢有權的子弟,一定有隱情,後麵處理現場的視頻就不放了。還有發視頻的人出來說,前幾個月不敢在國內網站放,怕被查ip,被封。後來找到了國外的朋友,從外網發過來的,請大家找出凶手……雲雲。


    下麵有不少跟帖,有的說:“看人臉一看就能看得出來,這個駕車的人一定能被八出來。”


    有的說:“求人肉求人肉。”


    有的說:“太殘忍了,這個開車的真該死……”


    ……


    裴亦蕭看不下去了,沉默地坐在一邊。


    王詩意和幾個同學都在憤憤然地討論著,而章興還在一遍遍的回放著看。


    王詩意問:“會長,你還在看什麽?”


    章興有點遲疑地說:“我覺得,在這個車前麵開過去的車……”看了一眼裴亦蕭。


    裴亦蕭不吭聲。


    王詩意搶過手機,“什麽啊,要說就說完,怎麽吞吞吐吐的。我看看。”低頭仔細地辨認著,“咦?”他把視頻定了下來,“哎,裴亦蕭,這不是你的車嗎?”


    裴亦蕭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含含糊糊地否定,“……是嗎?呃……我都記不得了,什麽時候的事情啊?……”


    王詩意皺著眉頭道:“裴亦蕭,你和這個車離這麽近,難道不認識這個車?”


    這個小子是個愣頭青,才剛大二,裴亦蕭和章興都是大四的,他也不說喊個師兄,直愣愣地就問了出來。


    章興看裴亦蕭似乎有點不高興了,忙打圓場,“哎,這都幾個月以前的事情了,你裴師兄不記得也是正常的。再說了,就算他的車在前麵,也不一定就說明他認識後麵的人啊。”


    “怎麽不會啊!”王詩意還要吵吵,“一看就是幾個車結隊出去玩的,看他們幾個年紀都差不多,裴亦蕭一定認識後麵的這幾個車!”他轉向了裴亦蕭,“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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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王詩意關係比較好的幾個,也都是才大二的,紛紛站在了王詩意這一邊,質問著裴亦蕭。


    王詩意還得寸進尺地問:“對了!裴亦蕭,你家不是也做官的嗎!這後麵幾個人是不是也是官二代!你是不是和他們一夥的?”話說得太過了。


    這一下,算是把平時累積的矛盾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他們平時看裴亦蕭渾身名牌,還開著車來上課,又挺遭社團女生喜歡的,其實心裏早就不爽了。但裴亦蕭參加社團活動很認真,學習也刻苦,又是大四的師兄,所以沒人敢說什麽。這會兒借著這件事,看來是要把平時的怨氣都吐出來了。


    他的口氣怎麽就那麽像審訊,裴亦蕭不爽了,沉下臉來。也就是他了,如果是別的官二代,根本就不會和王詩意他們混在一起,更別提當麵質問這種行為。


    這件事情他和裴亦鳴談過以後早已經蓋棺定論,不會再把自己牽連進去,所以此刻他隻能既表明立場,又不涉及最重要的身份問題,“這個視頻裏麵發生的事情,我看了也非常憤怒。假如可以,我一定會把這種人繩之以法。但是,車不是我的,事情也不是我做的,你這樣問,是不是有點過分了?”他說的比較巧妙,“假如可以,會把這種人繩之以法”,事實是,很多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他也想過要做什麽,可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王詩意根本不信,“哼哼,裴亦蕭,如果是你的朋友的話,你最好趁早把他們供出來吧!”


    那幾個人的眼神看著他,仿佛他就是罪魁禍首一樣,裴亦蕭心下覺得難受。原來平時和他們之間的和平共處都是假象。其實,他們從內心深處不願意與自己交好,而自己,也無法真正的融入他們。難道因為真的不是一個階級?罷了,多說無益。


    章興看事情居然鬧到這樣地步,有些不知所措,“王詩意,你少說兩句。裴亦蕭怎麽會有那種朋友,我們平時在一起,他是怎麽做的,你們也都看見了,不要這樣說他。”


    這王詩意,還真頗有點五四時期青年的味道,認準了一個死理,就一直鑽牛角尖到最後,還認為自己是正確的,是正義的,他哼哼兩聲,“會長,我看你是因為和裴亦蕭關係好才這麽說吧。其實他就是一個官二代……”


    “我告訴你,王詩意,”裴亦蕭不打算沉默了,因為沉默也沒有意義,反而被人看不起,“說幾句話,在你看來很簡單,但是在我看來也很簡單。你說的話,不過是氣話,而我說的話,卻可以達到我的目的。比如,我可以讓你再也沒有機會說這種話。”這幾句話輕輕的,並不怎麽用力。可是表達的出來的意思很明確。


    連同章興在內,幾個人瞬間都覺得身上發冷。似乎此時,才發現裴亦蕭真的有很大的能量。


    王詩意還要在說什麽,卻憤憤的不敢開口。


    裴亦蕭不打算再理那幾個二愣子,隻是站起身來,走到還在看象棋的陳大爺身邊說了句:“大爺,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的聲音還是不大,但陳大爺竟然聽見了,回頭笑得滿臉菊花,點點頭。


    裴亦蕭看了章興一眼,本想問他要不要一起坐車回去,還是算了,自己拉開門走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吧。


    裴亦蕭回到家,第一時間打開電腦,調出了那個網站,發現視頻已經被刪了。網絡監管部門果然是快手。他想了想,又在搜索引擎裏輸入幾個關鍵詞,並點擊視頻項,果然,又有幾個網站發出了視頻,他點開一個,叫來了裴亦鳴。


    “二哥,你看一下,……我好像也被拍進去了。”


    裴亦鳴凝重地看了一遍,拍了一下裴亦蕭的背,說了聲“沒事”。掏出手機,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開始打電話。


    裴亦蕭坐在自己的房間裏,聽不到裴亦鳴是跟誰打電話,說什麽。隻是覺得心累。


    也不知道裴亦鳴電話的結果是什麽,半個小時以後他走出門,神情輕鬆地對裴亦蕭笑笑。


    當晚,在裴家的飯桌上,裴亦鳴提起了這件事。


    裴衛國也早就知道了,隻是皺著眉頭問裴亦蕭,“你是不是參與這件事情了?現在說出來,不要隱瞞。如果有的話,爸爸還要做些布置。”


    “沒有,”裴亦蕭搖頭,“當時孫修智撞人以後也叫我和楊浩給他作證,說人不是他撞的,但是我們沒有,都走了。這事情唯一不妙的就是我的車在孫修智的車開過去之前,被攝像機拍下來了。但是我是遵守交規的。”


    “那就好。”裴衛國沒有多說。


    沈清蓮一聽裴亦蕭沒事,就笑著說:“哎呀多大點事,別說不是蕭蕭撞的,就算真是……”


    “不要亂說!”裴衛國聲音沉重地打斷她,“這幾年網絡的力量很大,好幾個省市裏麵的人都因為這個栽倒了。有些事情是被網監發現得早,沒有鬧大,否則你看看,誰家沒點糟心的事?蕭蕭沒做就好,別的不要多說了。……今天網監的肯定又要通宵值班了。”


    沈清蓮不怎麽上網,工作也和電腦沒多大聯係,聽了這話,雖不以為然,但也不多言。


    裴衛國又對裴亦鳴說:“這段時間你多注意點情況,必要的時候和楊波聊聊,看事情的發展。孫家暫時都不要去管,也不要聯係。就算孫修睿給你打電話,你也不要承諾什麽。”


    楊波是楊浩的哥哥,孫修睿是孫修智的堂哥,兩個人都還算是比較靠譜的。這種事情,裴衛國這一輩不會出麵,大概都是他們這幾個家族裏年輕有為的去處理。


    “嗯。”裴亦鳴點頭。


    吃完飯,兄弟倆走上樓,裴亦蕭低聲說:“二哥,我是不是又給家裏添麻煩了。”


    裴亦鳴笑了,習慣性地揉他的腦袋,“沒事,這事情你處理得對。”你已經很乖了……


    睡覺前,裴亦蕭又接到了楊浩的電話,也是聊起這件事。兩個人大概四個多月沒見麵了,也不知楊浩在幹什麽。裴亦蕭還真有點想念他。


    “蕭兒,咱們倆沒啥事兒的,不用擔心。”楊浩還是沒心沒肺。


    “嗯,我知道。隻是,唉,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是很慌張。”裴亦蕭有種預感,似乎這事情並不好解決。


    “好了好了,……等過完這段,出來聚一聚吧,就咱倆,不叫別人。”楊浩試探地說。


    裴亦蕭對楊浩還是有好感的,“嗯。沒問題。”


    兩個發小又隨便聊了聊其他的事情,扯了一通,就掛了。


    裴亦蕭不會曉得,楊浩放下電話,亢奮了老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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