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賀庭到了醫院,林枝站在病房門,看著裏麵包成了木乃伊的人,不太敢進去。


    倒不是害怕,隻是她怕自己進去了,會忍不住哭。


    就算蓋上了被子,她也依舊能看出,原本手腳的位置,空了。


    三個人,竟然沒有一個是健全的。


    放開牽著大寶小寶的手,林枝把他們往賀庭身邊一推,語氣有點慌亂,“我,我去趟廁所,你們先進去吧。”


    她走的很急,腳步很亂,也不問廁所在哪兒,就隨便找了個方向亂走。


    賀庭注視她良久,直到她拐進了樓梯,才帶著大寶和寶進去了。


    看到他進來躺在床上的人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麽,賀庭搖搖頭。


    他把帶來的東西放在桌子上,沉默良久,都沒有開口。


    林枝在樓梯躲了一會兒後,感覺鼻子沒有那麽酸了,才走回去。


    不過她還是不敢進去,隻站在門口,不停搓著手,可卻還是控製不住身體的顫抖。


    她生在和平年代,戰爭有多麽慘烈,她隻在書中電視手機裏看到過。


    沒有親眼看到時,每次看到那些文字,她都會難受的想哭。


    親眼看到後,她更加控製不住自己。


    淚水不知道什麽時候沾滿整張臉,她不停抽氣,可還是控製不住抽噎。


    賀庭在裏麵沒有待多久,病人清醒的時間不長,他們現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出來後,賀庭牽過林枝的手,帶著她沉默地走出醫院。


    他沒急著帶林枝回來,而是坐在醫院門口的花壇上,等林枝平複好心情。


    大掌在林枝的後背上一下下輕撫過,給了她無聲的安慰。


    林枝從一開始的抽噎,到最後越來越控製不住,她嚎啕大哭,捶著賀庭的肩膀質問他為什麽要帶自己來醫院。


    不來醫院,她心情不會那麽沉重,她就可以當作什麽都不知道,可以安慰自己可以什麽都不用做。


    她可以安慰自己來這裏是被迫的,她也是受害者,她可以安心當個廢人,可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不用顧慮任何人。


    “賀庭,我討厭你,你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啊!!”


    醫院門口人來人往,可也許是看得太多了,即便是有人往這邊看過來,也隻是一臉沉痛地走開。


    倒是有幾個護士想過來,隻是被賀庭揮手讓她們離開了。


    賀庭把人環抱在懷裏,聽著她上氣不接下氣的哭罵聲,他隻抿緊唇,輕輕拍著她的背。


    大寶和小寶本來還在一邊安慰著林枝,可聽著林枝停不下的哭嚎,他們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母子三人絲毫不顧形象,在醫院大門嚎啕大哭,引來好些人的注目。


    賀庭實在哄不住三個人,隻能低聲安慰林枝,而大寶和小寶,他剛直接忽略了。


    林枝哭到脫力,好不容易停下來,她喉嚨都啞了。


    “賀庭,我討厭你,好討厭你!”


    “嗯。”


    她哭得太久,眼睛紅紅的,擦眼淚時臉都會痛,賀庭不敢擦,隻是用溫暖的手蓋住了她的眼睛。


    等徹底平靜下來,林枝並不想說話,她一路沉默地跟著賀庭回了家。


    躺在床上,林枝蜷縮著身體,一點都不想理賀庭。


    大寶和小寶也跟著哭了好久,累到連吃飯時都打起了瞌睡。


    賀庭把他們喂好後讓他們回房間睡覺,然後捧著一碗雞蛋羹坐在這邊喂林枝。


    林枝實在是不想理他,反正就跟沒有聽到一樣,無論賀庭說什麽都不給任何反應。


    賀庭歎了口氣,把碗放下,自己脫了外套和鞋躺進去,無視林枝的抵抗把人抱住。


    他一下下吻過林枝的臉,最後停在她唇邊,輕輕吻著。


    “枝枝,我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


    “你也看到我,我的使命有可能在我每一次的任務中遭遇這種危險,我可能會斷手斷腳,可能會沒有手腳,也可能會瞬間沒了性命。”


    “你現在和我的感情還不深,可以隨時抽身,可以不用擔驚受怕,可以不用承擔那些未知的責任。”


    “我並沒有轉業的打算,除非出了意外,否則我是不會離開部隊的,我隨時都會像他們那樣躺在病床上。”


    “所以,你要好好考慮,自己能不能承受,能不能堅持下去。”


    隨著賀庭的一字一句說出口,林枝抗拒的力道漸漸放輕,她放緩了呼吸,又時不時猛喘氣。


    帶著一雙紅腫的眼睛,她惡狠狠瞪著賀庭,“你為什麽一開始不帶我去看?”


    賀庭愣了一下,擁緊了她,似是歎息,“因為的,我也想自私一回。”


    “枝枝,我很喜歡你,想自私的把你留下來。”


    “那你為什麽不繼續自私下去?”


    賀庭沉默良久,才輕聲道:“因為這太沉重,我舍不得也不敢讓你背負這麽沉重的擔子。”


    他其實也很想一直自私下去的啊。


    “枝枝,你好好考慮,如果你不願意留下來,我會為你打點好一切,你下半輩子不會沒有保障的。”


    “那孩子呢?孩子我可以帶走嗎?”


    賀庭一愣,隨即點頭,“當然,他們也是你的孩子,如果你願意,他們會一直陪著你。”


    他並沒有再找別人的打算,如果她不願意帶著大寶和小寶,他可以把孩子送回老家。


    “枝枝,大寶和小寶不是你的責任,雖然我沒有看過你在另一個世界的生活,但我知道,你肯定是自由的,你沒有背負任何枷鎖。”


    林枝靜靜聽著,腦子很亂,心似乎要跳出心裏,手也止不住顫抖。


    賀庭歎息一聲,沒有再開口,隻是抱著她的力道一再收緊。


    身體被錮得很疼,可林枝並沒有叫停,隻是趴在他胸口,想著自己到底能不能承受這些。


    如果一開始她就認知到這些,她敢肯定自己一定會離開。


    可是現在,她舍不得啊,她舍不得這麽平靜又無聊的生活,舍不得大寶和小寶每天甜甜的笑和一聲聲軟糯的“媽媽。”


    舍不得他,即便他太有心計,可她依舊控製不了他帶給的心悸。


    控製不住那顆朝他靠近的心。


    “賀庭,我討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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