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經歷的一切,我所失去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我也想讓你...」


    如果不算剛剛從看守員肉塊裏,轉化成【海嗣】的怪異生物。除了會動、會呼吸的博士,這塊區域已經不存在其他活著的物體。


    「濁心·斯卡蒂。」


    陰影中的男人出聲了,他幹燥開裂的嘴唇張合,吃力稱呼著對方的名,他呼吸急促,瞳孔呈現不正常的收縮與擴散。


    肉眼可見,他命不久矣。


    「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裏,我也不應該讓你出現在這裏。」


    被稱作博士的他,傾訴間表情是如此痛苦。


    「我究竟在做什麽啊?摧毀這裏的文明與社會並不是我想...」


    「博士,可你還是召喚了我。」


    濁心不顧滿地的鮮血,於骯髒結塊的地板前蹲下。


    「我等這一天已經等的太久...已經忘記了為什麽要等你。不過,現在都無所謂了,很高興你同意了我的乞求。」


    「來我身側,到這裏來。」


    它捧住博士消瘦的臉頰,將他流下的懺悔淚水輕輕含入口中。


    「痛苦、懊悔、憎恨的味道...沒關係,這些情感很快就會遠去了。隻有我一個人獲得了救贖這種事,是不正確。」


    「成為我的血親吧,dr.博士。」


    【海嗣】與女性停下模擬的呼吸,安靜期待著對方的答覆。


    「濁心,你是最後一位!我的幹員,羅德島的幹員都被吞噬殆盡,不復存在。」


    「隻有最癲狂的理智...才能接近毀滅的真相。」


    「我什麽都沒做到,明明他們將一切都託付於我...我卻什麽都沒有做到。」


    有著一頭柔軟光潔白髮的濁心,聽聞後開心得笑了起來:「啊,你想起來了!」


    「我到底想從消化的胃袋裏,翻找出什麽呢?」


    博士自顧自的胡亂傾述著,他知道濁心不在意這些。它隻想擴張同類,將世界,將宇宙無限的無止境的同化下去。


    「我不甘心,他好像提前得到了準確答案,每次能源獲取被精準的卡斷...我隻能召喚出一次一位幹員,強行外派出去,不停地戰鬥!」


    博士再次喘息起來,回憶是痛感,身體是痛感,除了痛,他什麽都感覺不到。


    「用我的生命威脅,強迫幹員在完成任務後自我毀滅...」


    「幾百次?幾百次!我的心好像也同他們一起死去了...嗬嗬,我已經瘋了?還是剛剛從夢中清醒?」


    他吃力地提起精神,看著眼前這位陌生又熟悉的斯卡蒂,作為他的憤怒,他的意願,這段世界線收束的終結,久遠災厄的潮汐已至。


    濁心單純的嘆息,滿意的看著即將成為自己同族的男人。


    「幽靈鯊,歌蕾蒂婭,深海獵人們,大家都死了。我也是,什麽都沒有了。博士,你終於同我一樣。」


    「濁心·斯卡蒂,你是最後一位了!」


    博士無法忍受這份寂寞,他早就無法忍受了。


    「羅德島已經不復存在,而他們居然還不知道,自己到底釋放出了怎麽樣的怪物...我說過了,提醒過了!他們還是隻在意眼前的利益,又貪圖我...又,恐懼我?」


    「趁還沒有成為怪物之前,我是否要立刻毀滅自己?」


    博士知道,這份怒火的代價太過昂貴。即將連同世界以及自我,將一切都淹沒殆盡。


    「沒關係,接受深海的吐息,成為我的血親吧。這樣,博士你會與我擁有共同的同胞,我們與兄弟姐妹會一直進化,未來遊入宇宙,永遠存在下去。」


    濁心對男人露出笑容。


    「你很喜愛我這幅模樣?可以,我也可以為你保持這份狀態。」


    【博士,再見。】


    【博士...】


    【博士,活下去。】


    「我的脖頸...在5小時前被注入了毒液,現在通過血液快流動到全身了,我很快會死去。」


    博士耳邊傳來密密麻麻的亡者吐息,哪怕是迴光返照的幻覺般,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我本來就,隻是為了羅德島的大家才勉強撐下來的...這是我最後一次被使用...好吧,我承認我想報復他們。」


    「哪怕,代價是我不再是我...」


    「我很開心,你終於答應了!」濁心印刻的執念終於得到滿足,「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一切的繁文縟節都不再需要了。」


    「...」


    沒有回應。


    「不用擔心,很快你的血液會連同你的骨肉盡數被海洋的原液代替。」


    濁心說著,低頭滿含愛憐的親吻了博士,將轉化血親的原液推入男人的口中。


    「呼吸、陽光、氧氣、幹淨的水,潛入海域的我們不需要這些無用的結構。怎麽會有人用毒來對抗海洋呢,完全的無用功。」


    遺失了悲哀、遺失了憎恨、被剝奪了所有與進化無關的感情,怪物說出了,它一直保持著女性身形的唯一錨點。


    「我愛你,博士。」


    博士遲鈍的、悲慘的、咽下了這份苦痛的罪孽,在生命的最後,接受了這份來自海洋的饋贈。


    我也愛你,斯卡蒂。


    男人臨終、露出了絕望的笑容,他承認了怪物的——


    濁心·斯卡蒂抱著它懷中,漸漸失去生命體徵的□□,抱著它認定的同類,抱著它獨一無二、最偏心的愛,唱起了悲哀的、憂傷的深海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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