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著發燙的紙袋,在這零下十多度的天氣裏,感覺雙手不那麽冷了。表叔打電話勸了她好幾次,讓她節哀順變。


    可實際上,她並沒有多傷心,這一段時間以來,她該吃吃該喝喝,學習也沒落下,即便可能偶爾會失眠,偶爾心情會比較低落。可那又怎樣,誰不會有心情低落的時候?


    天氣很冷,北風凜冽,她放慢了步子,看了看懷裏的那個紙袋,鼻子忽然一酸。


    可也隻有他,才會一直給自己買糖炒栗子啊!那是他每次會給自己的見麵禮。雖然她以前對這樣的禮物總是不屑一顧,有時甚至會當著他的麵,直接扔進垃圾桶。並聲色俱厲地向他擺明自己的態度:


    “我不喜歡,下次不要再買了。”


    每當這個時候,老龔總是嬉皮笑臉的從垃圾桶裏又重新把栗子撿回來,跟女兒兩個推推搡搡,直到他把栗子又重新塞給女兒。


    往事曆曆在目,使她內心五味雜陳。


    龔月琳從紙袋裏拿出一顆栗子來,剝開放進嘴裏,一邊漫不經心地走著,一邊津津有味地嚼著,可能是因為剛炒出來的原因,她覺得今天的栗子特別好吃,其實,他都差不多忘了栗子是什麽味兒的了,剛才有些餓了,就順帶買了一點兒,想著墊一墊。


    在她的記憶裏,她對這種食物從來都不感冒,算不上討厭,當然也談不上喜歡,這種食物給他的印象,除了幹吧,好像也沒有其他特殊的味道。她從來都沒有主動買過,這是第一次,可恰恰是這一次,卻讓她對這種食物有了改觀,她有些詫異,想著自己以前吃的真是它嗎?


    也可能是自己的口味變了吧。


    她聽說過一句流傳很廣的話,人,是會變的。


    一個人,如果說她的性格會變,麵貌會變,那麽,口味的變化,當然也就不足為奇了。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不可能那麽固定,以前不喜歡的某類食物,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可能到了未來哪一天,突然嚐到它時候,猛然發現,好像它的味道似乎沒有自己印象裏的那麽糟糕。


    龔月琳一顆接著一顆吃著栗子,在沒有人來打擾的小路上,一個人緩緩走著。


    此刻,她覺得自己應該學會釋懷,多包容別人一點,像一直對她死纏爛打的秦文濤,她不該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最好能找個時間,把該說的話都挑明,讓他知道,自己想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學習上。不光是自己,她覺得自己有責任勸勸對方,不要一天無所事事,做為學生,還是應該把學習放在第一位。


    無論秦文濤會不會聽勸,她都準備去試一試,起碼要讓對方知道自己的態度。


    當然,她也想到了另一個人,劉泰山。


    她對劉泰山多多少少是有愧疚的,他現在失蹤了,一直下落不明,雖然以前他們二人之間有過節,可冤家宜解不宜結,如果下次見麵,她還是想對劉泰山說聲抱歉。


    學校裏雜七雜八的事,已經鬧得她心力交瘁,現在家裏又出了事,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哪怕她現在願意原諒整個世界,可有些人,終究還是再也見不著了,她以前的任性,如今成了一把刺入她胸口的利劍,她隻能祈求著劉泰山能夠平安歸來。


    在龔月琳心裏,她從來都沒有恨過劉泰山,隻是有些事,眾口鑠金,終究還是自尊心在作怪,她承認自己太過敏感,麵對很多突如其來的惡意,麵對別人的指指點點,她很快就會陷入到自我懷疑當中。


    可等到事情慢慢的過去,她發現,好像也就那麽回事兒,是自己太過莽撞了而已。


    想到這裏,龔月琳不禁對劉泰山產生了一絲絲的歉疚。


    ——


    在夜摩天地字十八層樓,劉泰山趴在桌上翻開了一本書,他剛剛從門外夜摩那裏要了一本小說,書名叫《我是貓》。


    他之前最喜歡看的,還是網絡上的小說,像是仙俠玄幻一類的,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從回到這2035年,碰見了高中年代的姚萱,就在不知不覺間,受了對方的影響,偶爾也會去學校的圖書館,翻一翻那些名著。


    翻了兩頁,他覺得有些無聊,於是他就扔下書,枕著兩隻手躺在椅子上,緩緩道:


    “李老,我有個問題,想跟您請教一下。”


    “嗯?”


    “你看哈,那麽多大企業家,說看書能讓人成功,他們是不是收了書商的黑心錢,給人家做宣傳呢?我總覺得吧,從這書本裏,很難讀出什麽有用的東西。”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劉泰山雙手捧著書,蓋在臉上,長舒一口氣:


    “反正這世界,它就是個靠資本運轉的巨大機器,人都是為資本服務的,所有看起來高大上的東西,大概率都是資本家精心設計的騙局,真正有用的,往往都是樸實無華的。”


    “這話又是從何說起?”李老筆端不停,像是在敷衍似的問了一句。


    “你看,人人都需要空氣,空氣卻是免費的,誰敢把空氣據為己有,然後向大家收費呢?在生活裏邊,你可以有高端奢侈品,但你最基本的油鹽醬醋米麵,都不可能太貴,如果太貴,那就容易出事兒,以前,有人把麵包,賣到了五十萬,結果所有人手臂都開始平舉了。所以吧,我就感覺,資本,最喜歡的做的事,就是在不餓死你的情況下,一茬又一茬地收割你的韭菜。這就有點兒像什麽呢,就像你養一頭牛,每天從他身上剮兩斤肉,等傷口愈合了,再繼續剮,這樣這頭牛就能不斷產生經濟效益。”


    說著,劉泰山長舒一口氣,拿起蓋在臉上的書,扔在桌上,坐得板正,心想著,姚萱就是純做作,他就不信有哪個缺心眼兒的,寫書不是為了掙錢,像文化這種東西,其實本質上跟奢侈品差不了多少,中看不中用,資本編造出來的陷阱而已,看書?看個球的書。


    這麽想著,劉泰山推開了桌上的書,拿起畫筆來,開始畫畫了。


    “李老,你研究物理是不是為了掙錢?”


    李老略微遲疑,回道:


    “那倒不是,我在研究物理前,就沒想過它能給我帶來利益。”


    “那肯定是想得到認可了,像拿個獎什麽的。”


    “倒也不是因為這個,跟你畫畫一樣,是因為興趣,說的直白一點,就是研究物理能讓我摒棄心裏的雜念,注意力更加集中。”


    “那你以前最開始研究物理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做出現在這樣的成就?”


    “這個我也沒想過,路都是走出來的,誰也不可能一開始就能看到結局,就算是一部電影,一部電視劇,它都會給觀眾留個懸念,更不要說一個人的人生了。”李老一句一頓,緩緩說著,手上的筆始終未停。


    劉泰山嗯了一聲,深以為然,拿起畫筆沾了沾顏料,在畫板上描摹出了一個人物麵龐的輪廓。


    “我覺得一直待在這兒,說不定哪天,我就變成一個畫家了,什麽都做不了,就隻能一直畫畫,真是無聊透頂。李老你呢?”


    “我就未必了,到頭來可能不會有絲毫的研究進展,我跟你肯定不一樣,你年輕,未來有無限可能,我已經老了,沒有你那種朝氣了。”


    “那沒有,李老您還年輕呢。”接著,緩緩問出了心中疑問。“李老,您不為錢不為名,到底為什麽呢?”


    李老拿起一本書,像是在翻找著資料,他不斷地問自己:


    “為了什麽呢?為了什麽呢?”


    片刻後,他嚐試著回答起了這個問題:


    “如果物理學,能夠以最準確的方式闡釋這個世界,那我為的,應該就是真理。”說著,他自嘲一笑。


    “真理?那是個什麽?我覺得李老您就糊弄我呢,你說這人他不為名利,還能為什麽?”


    這麽說著,劉泰山就開始想著怎麽能賺到錢呢,畫畫肯定不行,這東西它賣不了什麽錢,而且自己也畫的不好。


    什麽來錢快?


    他覺得可以去劫銀行,因為銀行裏存著他這一輩子也花不完的人民幣。


    但想想,那太蠢了,無異於自掘墳墓。那票子都是由荷槍實彈的工作人員武裝押運的,鬧不好直接開上一槍,他這簡短的一生就該畫上句號了。


    劉泰山因為自己有那麽愚蠢的想法而感到可笑。


    他覺得,掙錢之所以不容易,是因為有人設置了一係列的繁瑣程序,你必須按照程序來,如果違規操作,那就查無此人。他本身對於金錢的魔力是毫不懷疑的。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


    錢不能買來愛情友情,是因為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這些東西,如果沒有利益做為粘合劑,這個世界一定會不成體統。


    何況,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錢是可以買到愛情的,當然也能買到友情,隻不過可能保質期不夠久。


    可在科技日盛的現在和將來,如果你想要以真心換真心,那到最後一定會變成別人眼裏的小醜。


    工業社會的發展,在不斷促使著人們關係的疏離,物質和娛樂方麵的滿足,未能使得人們沉下心,反倒是更為人們增添了浮躁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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