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墨淩回身去了旁邊一家餐館,借了掃帚和水桶過來,掃掉了車上的灰塵,用浸濕得抹布來回擦了好幾遍。


    傍晚時分,沙塵不約而至,吹得她連連咳嗽,從樹上掛著的包裏取出防塵口罩戴上,到附近的水龍頭旁換了一桶水,跌跌撞撞地把水提到路邊,把抹布浸濕後,又把擋風玻璃重新擦了一遍,她怕劉泰山真看不清楚,把車開到溝裏去,到時候他們兩個人都得遭殃。


    擦到一半,劉泰山從遠處走了來,拿著兩罐飲料,遞給關墨淩一罐,關墨淩把手裏的抹布扔進了桶裏,接過飲料。


    “去了這麽久,怎麽?出了岔子了?”關墨淩道。


    劉泰山拉開罐子,喝著飲料,說道:


    “沒有,能出什麽岔子,該罰的款也交了,車也扣了這麽久,我是接到通知,按照章程來辦事,隻是人有點兒多,排了一會兒隊,這不就來了!”


    “行吧。”說著,關墨淩彎腰提桶,劉泰山搶先一步,替她代勞,提著桶裏的汙水到水溝裏倒了,又衝洗了水桶,遠遠地問道:


    “桶和掃帚哪裏來的?”


    關墨淩指了指對麵的餐館,劉泰山拎著空水桶回來拿上掃帚,往餐館方向慢悠悠地走了去。


    關墨淩挎上了包,把劉泰山送她的飲料裝進了包裏,拿出紙巾擦了擦手,抬頭看著漫天飛舞的塵埃,倒像是冬天裏飛絮一般的雪。


    劉泰山從餐館回來,關墨淩乖巧地站在馬路邊,戴著口罩,披著一件透明的輻射衣,兩手揣在兜裏,像是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


    走上人行道,劉泰山有些不好意思,四下一打量,說道:


    “這鬼天氣,我看要不了多久,這城市就會被土給埋了,到時候咱們也就不用上班了。”


    關墨淩往上拉了拉口罩,遮住了半張臉,隻露出一雙明媚澄澈的眼眸,眸光微閃,滿含笑意,道:


    “你看這路上還哪有人,都是被這天氣給嚇怕了,不敢出門。”


    此時劉泰山紳士地拉開了車門,關墨淩趕忙小步快跑,鑽了進去。


    劉泰山順利打著火,問道:


    “你一個人來北元,無依無靠的,家裏人不擔心嗎?”


    關墨淩摘下口罩,長舒一口氣,說道:


    “我爸媽才不會,上學的時候我的事,他們從來不過問,現在畢業出來工作,還是一樣,偶爾通個電話,聊些家常,知道我在這邊過的不錯,也就放心了。”


    劉泰山把控著方向盤,說道:


    “我看不是不擔心,隻是你長大了,他們不得不這麽做,畢竟沒有人能永遠活在父母的嗬護裏,他們也是想讓你早點適應一個人的生活,學會獨當一麵,這是好事。”


    關墨淩覺得挺有道理,本來還有點兒埋怨父母,聽了劉泰山的一席話,便也釋然了。


    “你的車裏沒有自動駕駛功能嗎?”關墨淩問道。


    劉泰山哦了一聲,隨即解釋:


    “有啊,不過我平常都是自己開,這樣比較有樂趣,除了特別累的時候,可能會開自動駕駛模式,不過最近天氣多變,還是自個開著安心一點,你說是吧?”


    “嗯——不過,我聽說你最近離婚了,是真的嗎?”


    劉泰山頭皮一緊,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沉吟了半晌,沉聲道:


    “是啊,離婚了,當然,也自由了不是?”說著,劉泰山回想起了往事,道:“以前一下班我就回家,平時工資都要上交,家裏的苦活累活都是我來幹,現在不一樣了,我想什麽時候回去就什麽時候回去,甚至夜不歸宿也沒人管,自己能夠養活自己,還能做一些感興趣的事,多好!”


    劉泰山不敢再往下說了,因為這些話有些自欺欺人,他假裝很輕鬆,可實際上,這大半年,他學會用酒精麻醉自己,用離群索居來逃避現實,過得一塌糊塗。


    這些話也隻是為了短暫地維持他的體麵而已,關墨淩見他沉默,緩緩道:


    “婚姻就是個牢籠,所以我有恐婚症,而且害怕生孩子,萬一遇人不淑,然後再給他生個孩子,到最後,可能就是作繭自縛,想想我就怕,劉哥,你說,那結婚到底是為啥,像你一樣,最後還不是離了?”


    關墨淩話一出口,連忙捂住了嘴,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劉泰山要是一氣之下,把自己扔在半路,那就倒了大黴了。


    好在,她想象中的畫麵並沒有出現,劉泰山隻是輕歎一口氣,道:


    “誰說不是啊,你說結婚是為了什麽,我給你做個比喻,就像上帝給男人女人一把傘,讓他們冒雨前行,如果男人打著傘,女人就要被雨淋,如果女人打著傘,男人就要被雨淋,說到底,還是得合作,雙方撐一把傘,同舟共濟。其實,就是為了生活。”


    “那不是有人說,如果結婚是為了維持生計,那婚姻就是長期——”


    說到這,關墨淩諱言了,劉泰山懂她的意思,道:


    “話也不能這麽說,說到底,走到一塊兒,兩情相悅,感情是基礎,沒有感情,單純隻為了生活,就像古代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能就要違背自己的初衷,到最後難免釀成悲劇,還是看緣分,聽命運的安排,遇到感覺合適的,心裏也過得去的,能成就成唄,你說要想來一段轟轟烈烈的,我覺得長不了,感情上的事,還是得細水長流。”劉泰山一邊注視著前方,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


    “劉哥,你也信命?”關墨淩道。


    劉泰山不知可否,忽然停下了車,問起了關墨淩住址,得到地址後,索性就開了自動駕駛,伸了個懶腰,說道:


    “你不相信嗎?說明你悟性沒到。”


    關墨淩瞥向車窗外,想了想,說道:


    “可能是吧,我這個人不容易開竅,和我關係好的,都說我沒心沒肺。”


    劉泰山忽然想到了什麽,問道:


    “你有沒有談過男朋友?”


    關墨淩轉頭看向劉泰山,說道:


    “有,不過分了,不合適,他背著我跟其他女的不清不楚,一氣之下, 我就提出了分手,他不答應,找到我鬧,被我扇了一巴掌。”


    劉泰山聽著聽著就笑出了聲,說道:


    “你別誤會,我不是笑你,我是笑你那個男朋友,為什麽非要找你扇他一巴掌才肯分手,這不是自討苦吃?”


    關墨淩也露出一絲笑容,繼續說道:


    “本來我以為他是來跟我賠罪的,我就罵了他兩句,說他是舔狗,是下頭男,結果他惱羞成怒,說他跟別的女的上了床,而且那女的長得比我好看多了,我就奇了怪了,她既然那麽好,為啥又來找我呢?都說好馬不吃回頭草,至於他嘛——”


    一時間,關墨淩不知如何形容。


    劉泰山躺在座椅上,歪著腦袋,說道:


    “嗯,他應該是下等馬。”


    “那件事之後,我們就再沒聯係過,算是徹底分手了。”


    劉泰山聽完後,有點肅然起敬,畢竟眼前這個看起來嬌小玲瓏的女孩兒,可是扇過她前男友的勇武之士,萬一自己不小心惹怒了她,說不好也給自己來一耳光。


    劉泰山下意識摸了摸臉,說道:


    “後來呢,就再沒碰見一個中意的?”


    “嗯——倒是有,不過,我一個女孩家,不好意思開口,我中意,也不代表人家也中意我,所以,就一直單身到了現在。”


    劉泰山驀地點頭,問道:


    “那你現在呢,來到這樣一個新的城市,有沒有想過找個中意的人,然後在這裏安個家……”


    關墨淩想了想,說道:


    “其實吧,有時候想,有時候又不想,總之,很矛盾,就像你說的,隨緣,這樣可能更好。”


    汽車駛進一條巷道,附近一整片都是居民區,關墨淩的神色也緊張起來,忽然,她指著外麵說道:


    “你看到沒有,那兒好像有兩個人。”


    劉泰山順著關墨淩所指的方向看去,有兩個男子身穿藍色短袖,戴著和衣服一樣顏色的鴨舌帽,手裏拿著短棍,先後跑在草坪裏,好像在追什麽人。


    劉泰山立刻警覺起來,想起前日在街頭看到的一幕,那張紙條到現在他還揣在兜裏,在氣象預警提醒人們謹慎出行的情況下,這兩人不穿輻射衣,也沒有戴口罩,就這麽持械追逐,實在有些奇怪。


    他立刻停下了車,並囑咐關墨淩待在車裏,把車門反鎖後,跟著那兩人往來時的方向緊追而去。


    關墨淩手足無措地扒著車窗,眼看著劉泰山的身影消失,撫著胸口,瞑目定神。


    此時,天色暗沉,月光又被沙塵所籠罩,好在每隔一段距離都有路燈照明,使他不至於跟丟了那兩人。


    借著路燈的燈光,他看清兩人後背衣服上都有一個船形的標誌,看起來像是他們的工作服。


    這一帶的街區劉泰山熟悉,看到兩人跑進了一條巷子,便抄近路,來到一座廢棄的樓前,穿過一道窄門,步入一片民俗街,這裏巷道錯綜複雜,劉泰山心中盤算,來到不遠處一個十字路口,緊貼著牆壁躲在一側。


    兩人跑進那條巷道,這十字路口是必經之路,他有些緊張,盡力控製著呼吸,過了不多一會兒,巷子裏響起了一連串腳步聲。劉泰山已經想好了,先撲倒一人做要挾,另一個定然有所顧忌,這樣一來,或許能從他們口中套出點關於那張紙條的信息。


    他靠著牆壁,有些緊張,額頭汗珠滾落,他連忙擦拭掉,聽著那腳步聲約莫已到路口時,劉泰山準備撲上去,可一看卻傻眼了,情急之下問了一句:


    “怎麽會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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