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搖了搖頭,放下了望遠鏡。捏了捏酸麻的胳膊,休息片刻,便又開始工作。


    等他把望遠鏡聚焦到出租屋方向時,發現窗簾已經拉上,阻擋了視線。


    “難道是被發現了?”男子自言自語。


    現在劉泰山丟了病曆單,無法對姚萱形成威脅,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這麽一想,他放鬆了警惕。


    此時劉泰山喝得微醺,他很清楚,有人在暗處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這雖然讓他很不舒服,可目前對方在暗處,自己在明處,做好防範很有必要,他拉上了窗簾,打開貓眼往門外望去,確定門外沒人,這才安下心來。


    他決定缺席出庭,即便去了也於事無補,無法改變最後的結果,也就是說,他和姚萱的婚姻已經走到了盡頭,夫妻關係的解除隻是時間問題。


    雖然理智告訴他這麽做是對的,可情感上卻無法接受。


    那張病曆單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她真的婚內出軌?


    可即便是出軌,也沒必要打掉他們的孩子吧?


    難道說她仇恨自己,因此也不希望肚子裏的孩子降生?可既然是這樣,那當初她又為什麽選擇嫁給他呢?


    整件事都透露著詭異,他的直覺告訴他,姚萱這麽做,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依他對姚萱的了解,她不是一個擅弄心機,心狠手辣的人。他努力回想過往的經曆,無意間發現一處疑點。


    他和姚萱相識於高中,那會兒她任性健談,性格屬於開朗的那一類,可後來有一段時間,她說她很害怕,每次都讓劉泰山送她回家,劉泰山問她在害怕什麽,她卻一言不發,從她的眼神裏,能看到那種深邃的恐懼。劉泰山也沒有多問。之後不久,姚萱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她開始變得沉默寡言,甚至之前她喜歡的食物,愛的死去活來的男團,都無法再讓她提起興趣。


    她像是變了一個人。


    後來的他們,順利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再後來,就發生了劉泰山無意間發現病曆單的事。


    他在想,當時姚萱到底在害怕什麽?


    慢慢的,回憶湧上心頭,他把當初的整件事串聯起來,發現了其中的不尋常。


    那時他們已經步入了高三,可以說是學習最緊迫的一段日子,那天中午,剛好是星期天,劉泰山在家裏洗衣服,剛把要洗的衣服堆到陽台上,就聽到臥室的電話響了起來,他連忙來到臥室,拿起電話一看,是姚萱打過來的,他接起電話,聽到的卻是姚萱的呼救聲,她在刻意壓低聲音,語氣很急,說道:


    “我在福樂小區後麵的廠房裏,我被綁架了,快來救我。”


    接著,電話裏傳來姚萱淒慘的喊叫聲,電話砰得一聲像是摔在了地上,接著任劉泰山怎麽呼喊,電話裏都沒了聲音。


    當時他急壞了,腦子裏一片空白,緊緊握著手裏的電話,手心裏全是汗水,在屋子裏踱步好幾個來回,他衝出房間,向路人打聽福樂小區的位置,一個小時後趕到那座已經廢棄的廠房,這時候他才想起來,似乎綁架已經到了需要報警的程度。


    他一邊打通了報警電話,一邊耐不住性子,直衝向廠房,此時,從廠房門口走出來幾個穿著灰色製服的男子,把他結結實實地攔在了大門口。


    當時他一心想著救姚萱,和對方幾個彪形大漢動起手來,他以一敵五,很快被撂倒在了一邊,被打得鼻青臉腫。


    那幾個大漢顯然是低估了劉泰山想要救人的決心,見滿臉是血的劉泰山還要往前衝,於是五個人合力將他摁倒在地。


    過了沒一會兒,警察就到了,上前詢問過後,那五個大漢居然惡人先告狀,說他們已經買下了這座廠房,準備經營水產生意,沒想到突然遇到一個愣頭青,不由分說就要往裏衝,嘴邊還念叨著一個名字,說是要救人。


    劉泰山連忙解釋,有人被綁架他才來的這裏,報警電話也是他打的。


    警察盤問過雙方,又搜索了整間廠房,根本沒找到姚萱,詢問了廠房所有人,確定沒有人被綁架。


    隨後劉泰山被帶到警局做筆錄,將這件事通知了學校,學校以尋釁滋事為由,勒令劉泰山退學。


    當時碰了一鼻子灰的劉泰山,打電話問過姚萱,而她起初否認打過電話求救,說肯定是劉泰山學習壓力太大,出現了幻聽。


    當時劉泰山憋著一肚子火,約了姚萱見麵,當麵給她看通話記錄,姚萱賴不過去,一臉委屈地說自己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鬧著玩的,沒想到劉泰山這麽耿直,居然當真了。


    畢竟退學的事不是小事,而且又在高三這麽關鍵的時期。


    劉泰山後來又問過跟她玩遊戲的幾個閨蜜,證實當時的確是姚萱輸了,按照要求,姚萱跟他打電話謊稱自己被綁架,他的閨蜜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多愛姚萱。


    劉泰山得知真相後,快氣炸了,有好幾個月跟姚萱斷了聯係。


    再後來,姚萱主動找到她,跟他一番溫言細語,楚楚可憐地祈求他原諒。


    劉泰山禁不住軟磨硬泡,兩人便複合了。


    過去了這麽多年,再回想起來,有一點讓他覺得蹊蹺。


    那就是姚萱當時打來的電話。


    如果僅僅是做遊戲輸了,逢場作戲,也沒必要那麽真實,她求救時語氣的急切和慌張,不像是演出來的。


    也正是那個時候起,雖然他們重歸於好,可姚萱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兩人的距離越來越疏遠,當年那個周末中午的一通電話,更像是她在地獄裏的呼喊,她最終迷失在了地獄了,而另一個她重見天日。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劉泰山緊皺眉頭,想來想去,始終沒有頭緒。


    他想著,人都是會變的,興許姚萱是個特例,變得有些倉促。


    他也隻能這麽解釋,這樣他的心裏會好受一些。


    他失去了家庭,以及兩個未曾麵世的孩子。


    丟了病曆單,他拿不到任何精神方麵的補償。他已經什麽都沒剩下。


    閉上眼睛,多像是一場夢,都說人生如夢,假作真時真亦假,。都說一個人跌落到穀底,淪落到一無所有,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會是向上的,可人生的修羅場,從沒有真正的“穀底”,隻有比穀底更深的穀底。


    他一敗塗地,可他不認輸。


    “我還有工作,我還有我的生活。”


    他相信未來,相信以後會遇到生命裏的驚鴻一瞥,他相信自己不是沒來由就來到這個世界的,他相信有一天他會變得財富自由,生活美滿,讓姚萱悔不當初。


    那天,他法庭缺席,一個人在出租屋靜靜坐著,一直到深夜,沒人打擾。


    姚萱也沒有來過電話。


    他們之間,還是結束了。


    接下來的幾個月裏,劉泰山埋頭工作,一刻也沒閑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他的生活平靜地像是一碗水。


    他在努力克製自己想起姚萱,可他越是刻意遺忘,那記憶就越像潮水一樣,洶湧而來。


    走在人群裏,在歡聲笑語和燈紅酒綠下, 他隻剩下一具丟了魂兒的軀殼。心裏空空落落,漠然走過每一個他熟悉的街頭,他的世界仿佛停止了運轉。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意識到自己應該做些什麽,讓生活不至於那麽枯燥,他想來想去,以前他很喜歡打籃球,於是下班後他去附近公園裏的籃球場,試著玩了一場,累的上氣不接下氣。以前他很喜歡畫畫,於是在周末報名參加培訓營,培訓營裏的同學都是十多歲年紀,他成了大叔。


    慢慢的,他發現曾經的愛好,時隔多年,那種熱情似乎都已經褪去。


    這讓他不由得懷疑自己可能抑鬱了。


    於是他抽空請假看了醫生,向醫生坦白了自己的症狀,他滔滔不絕地向醫生講述自己的淒慘經曆。最後醫生給出診斷結果,說他是太過孤獨,並建議他敞開心扉,不要把自己封閉起來。過去的都已經過去,哪怕再留念,都沒有任何意義。就像風中落葉,風帶到哪兒就應該在哪兒隨遇而安。


    “落葉?”劉泰山習慣性皺起眉頭,“我不喜歡樹葉。”


    “這隻是一個比喻。就想讓你不要太封閉自己,你現在的情況,雖然夠不上抑鬱,但也不容樂觀,就像是一扇門上了鎖,你剛才說的,你失去了愛人,一時間不能接受,這需要一個過程,你這種症狀初步診斷屬於習得性無助。是情感創傷所致。“


    劉泰山低頭沉吟,醫生一邊開藥方一邊說道:


    “心理上壓抑,可能會影響到身體健康,我這裏給你開幾副藥,你按時按量服用,應該沒什麽大礙。”


    “好的,醫生。”


    拿著開好的藥方,劉泰山走出診室,瞅了一眼,像是畫的符籙,他也不認識,不過從數量來看,應該有五味藥,這藥量,牛見了都得瑟瑟發抖。


    劉泰山去藥房領了藥,一路上覺得心裏舒服了不少,他覺得自己可能像醫生說的,太孤獨了,可他以前不這樣,他想著,自己真的能回到以前嗎?


    “回到以前?”劉泰山嘴邊呢喃。


    他想起了那塊手鐲,以及手鐲附帶的末法係統,那個神奇的係統沒準兒就能帶自己回到過去,回到十五年前的那個中午。


    這樣一來,他或許就能揭開姚萱一直在隱瞞的那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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