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他爬上樓梯,推開門連燈都沒開,疲憊地躺在了床上,上下眼皮在打架,困意逐漸襲來。


    在昏暗的出租屋裏,那隻手鐲此時從表麵透出淺淡的光芒,像是放在桌角的台燈,光芒照亮了床邊,而此時,劉泰山早已睡了過去,完全沒有了知覺。


    隨著光暈慢慢暗淡,屋子裏又重新回歸了黑暗的底色。


    又是和之前一樣的遭遇,在霧氣彌漫的混沌裏,一幅幅過往的場景迅速切換,他看到自己結婚時的畫麵,緊接著他又回到了學生時代……


    忽然,畫麵停止,時間的流逝變得正常。


    那是一道耀眼的強光,他連忙用袖子遮住眼睛,可等他低下頭挪開袖子時,他才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穿著長袍大袖的古人衣服。


    眼前是一片平靜的湖水,湖中遊走的小舟上,戴著鬥笠的漁夫正撒著網。耳邊傳來斷斷續續的山歌,不一會兒,湖邊山下的小路上,打柴回來的樵夫從樹林的掩映裏走了出來。


    他循著湖邊漫步,走了大概不到十分鍾,前麵出現一座簡陋的釣台,釣台上一個須發皆白的老翁正在垂釣,他的身邊放著空魚簍,一動不動,如同一樽塑像。


    劉泰山走上釣台,坐在木墩子上,隨口問道:


    “老先生,這是哪個地方?”


    說出這句話,他自己都有點兒震驚,因為他的語言係統像是被掉了包,他想說的本該是普通話,可一到嘴邊,就成了另一種語言。他確定自己除了中文以外,從未學會過任何一門語言,包括那該死的英語。


    “閣下是哪裏人,為何到此啊?”老者終於說話了。


    “我就是本地人,不小心迷路了,請問一下,街市在哪裏?”


    老者發出低沉沙啞的笑聲,回道:


    “這附近沒有街市,你看這湖水如何?”


    “前伏沃野,後倚青山,碧波翻湧,山清水秀,妙哉!”


    老者發出一連串笑聲,而後不緊不慢道:


    “不錯,不過這湖水可並非無根之水,此地是磻溪所在,此湖由山泉所聚,上遊泉水名為茲泉。”


    劉泰山怯怯道:


    “那老先生可否告知,現在是何朝何代?”


    老者並沒有表現出驚訝,依舊平靜地望著湖麵,手中的釣竿也不見有絲毫動靜。


    “現如今,殷商天下,不過朝廷奸惡當道,民不聊生。”


    劉泰山隨之笑而不語,指著遠處說道:


    “老先生言重了,此地民眾尚有漁樵糊口,何來什麽民不聊生?”


    老者望著湖麵,沉吟許久,歎道:


    “此地自然不同,要我說,閣下是在裝糊塗,在這裏,自然是另一番景象,要是殷商天下,都如我西岐,何來那麽多民怨?如今商王征調民夫修建鹿台,,田業荒廢,加之連年天災,以至饑民相食,人倫盡失,一言難盡。”


    “西岐?”劉泰山心想,西岐好像是商朝時西伯侯姬昌的封地。他看過封神演義,西岐這個地名他不陌生。


    “那百姓怎麽不反?”


    老者不緊不慢道:


    “反?如何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反即是死。不反還有活路。”


    “那先生以為,該如何?”


    老者沉思片刻,回道:


    “商王崇尚武道,征戰無度,又耗費民力,大興土木,這麽下去,殷商天下要葬送在他手上。”


    “先生說的對,這天下總有一天要歸西岐。武王伐紂,這個我知道。”


    此話一出,老者突然轉身,看向劉泰山,讓劉泰山有些不自在。


    “我說錯了?”


    看清劉泰山的相貌,老者回身繼續垂釣,說道:


    “閣下不像西岐人。”


    “老先生說對了,我的確不是西岐人,我要說我來自未來世界,那個世界的人們,信仰的東西,不再是王權,而是法度,先生你信嗎?”劉泰山笑道。


    “另一個世界?那閣下是怎麽過來的?”


    老者並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同時,這關注點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我也不知道,就像是在一條時間的河流裏漂啊漂,就漂到了這裏。”


    老者凝望緩緩流動的湖水,沉聲道: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難道閣下能讓這湖水倒流?”


    “老先生說對了,我就是逆流而來的未來人。”劉泰山打趣道。


    “閣下莫說笑。”


    可能是劉泰山太過冒昧,老者不再說話,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仍舊不見有魚兒上鉤,可老者似乎並不急躁,安坐如常。


    劉泰山捏了捏大腿,他有痛的感覺,這不是夢境。而且哪有夢境中還能知道自己在做夢的。他無比堅信自己就是穿越了時空,從二十一世紀來到了這裏。


    這裏是殷商,穿越的夠遠,這種穿越好像是他自己不能控製的,完全隨機。之前沈浩也有類似的經曆,那麽就可以確定,時空錯亂跟那隻手鐲肯定有關係。


    劉泰山有個疑慮,既然穿越了,那相貌會不會發生變化呢?


    想到這點,他便起身來到湖邊,蹲了下來,凝望著湖水中的自己。


    相貌沒有變化,他還是之前的自己。


    那麽他的身份呢?這個世界不可能憑空多出來一個他吧?他總該有名字,總該有來處才對。


    見他在思索,老者便開口道:


    “既然閣下並非西岐人,想來也是因為西岐民生富饒,才選擇來到這裏的吧?”


    劉泰山被老者一句話打斷了思路,興致缺缺,道:


    “那先生你呢?是這西岐本地人了?怎麽,先生是要擠兌我這個外鄉人?”


    “自然不是,實不相瞞,老朽在此,是在等人。說來慚愧,早年做過小販,當過屠夫,到頭來一事無成,忽然有一天,發現老大不小仍舊一事無成,便試著潛心讀書,鑽研兵法,小有所成,老朽不才,想為天下蒼生謀衣食,如今隻有西伯侯賢明,他治理封地很有成效,我覺得跟著他必有一番作為。”


    劉泰山望向老者,緩緩站起身來,老者這副模樣,的確是老大不小了。


    他心裏莫名生出一絲敬畏,老當益壯,這麽大年紀仍舊不忘經世濟民,看來他是有真本事的。


    “看閣下,年齡尚淺,正是大有一番作為的時候,不如閣下就跟我一起投奔西伯侯,以後也好成一番事業。”


    劉泰山長歎一聲,回去坐到木墩上,說道:


    “我也想,誰不想做一番事業,可我有兩樣不會,這也不會,那也不會,怎麽做一番事業?先生你博學多識,能不能給我指條明路。”


    老者笑而不語,劉泰山伸了伸懶腰,道:


    “你看,連先生你都懶得指教,我看我還是得過且過,就這麽著吧。”


    老者佝僂著腰,望著湖水,笑道:


    “我已經點撥你了,剛才你可能沒聽清楚,那我重複一遍,投奔西岐。”


    “我能做些什麽?”


    “這個你不用操心,我可以教你。”


    劉泰山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說道:


    “那先生是要收我為徒?我很樂意,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說著,劉泰山便起身有模有樣地作揖。


    “收徒的事,晚點兒再說吧,以後你想學什麽我就教你什麽,不過我有條件。必須聽從我的安排,為西岐效力。”


    “我倒是有個疑問,先生你為什麽那麽看好西岐?”


    老者挪了挪腳邊的魚簍,站起身來收拾漁具,不經意間,劉泰山瞥見老者的釣線末端的魚鉤居然是筆直的,他覺得匪夷所思,笑問:


    “師父,你的魚鉤是直的,這怎麽可能釣的上來魚?”


    老者收拾好漁具,提著空簍子緩緩坐下,道:“我釣的可不是魚,釣的是人情世故。”


    “除非魚它傻,才咬你的勾,師父你這是瞎浪費功夫。”


    老者盯著劉泰山,連忙道:


    “這話可不敢亂說!”接著,老者又說道:“我也不問你的來曆,隻要你肯拜我為師,那我就認你這個弟子,不過我這是第一次收徒,沒有經驗,要是以後什麽地方虧欠了你,擔待著點。”


    劉泰山初來這個時代,聽老者剛才一番話,斷定他不是一般人,要知道,古代教育可不普及,能讀得起書的,那都是大戶人家,而且這老者誌向不小,跟著他,就算學不到東西,也能混口飯吃。


    “師父放心,弟子鞍前馬後,絕無怨言。”


    對於這番話,老者很滿意,他收拾好東西,吩咐劉泰山跟隨,劉泰山也知趣地扛起魚竿,拎上魚簍,一路來到一座茅草屋前。


    放下一身行頭,劉泰山來到院外,發現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完全就是荒郊野外,不理解老者為什麽要在這裏安家,難道老者是世外高人,隱居在此?


    沒等他想明白,就聽到老者呼喊他,他來到屋子裏,老者拿著酒葫蘆,說道:


    “徒兒,替我去集市上打點酒回來,一直往東走,三十裏開外,就有人家。”


    接過酒葫蘆,他回身準備出門,可一想,好像哪裏不對,再一想,三十裏?那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回來的。


    “師父,有沒有馬匹之類,這走的話,會不會有點遠?”


    “以前是我自己去,怎麽?你還不如我這把老骨頭?”


    劉泰山汗顏,道:


    “不是,弟子這就去。”


    劉泰山剛走出門,又被老者喊住:


    “酒錢給你,你有名字沒有?”


    劉泰山順手接過,想了想,露出為難的表情,遲疑許久這才道:


    “劉泰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盤古紀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坐忘穀主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坐忘穀主人並收藏盤古紀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