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溫婉一早收到了金木送來的五百兩銀票,頓時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


    “走,跟姐姐我瀟灑去,姐姐我有錢,咱們吃香的喝辣的,再找幾個小妞兒玩玩!”


    跟在她身後的沈舟,被她的虎狼之詞嚇得一個踉蹌。


    他堪堪扶住欄杆才站穩,“小婉姐姐,你和我們村以前那個土財主說的話一模一樣。”


    溫婉:“嗯?那他還挺會享受的,也算同道中人。”


    沈舟白了她一眼,“可是他找小妞兒玩的時候,和其他人爭風吃醋,被打死了。”


    溫婉:“……”


    她一巴掌呼在沈舟腦門兒上,“臭小子,真會掃興!行了,小妞兒咱們就不找了,咱們去吃頓好的,總沒問題吧。”


    “好!”沈舟連連點頭,“東街開了家叫花雞,聽說可香了,小婉姐姐我們去吃吧。”


    溫婉笑著應聲,“沒問題,回頭正好給啞婆她們帶幾隻回來。”


    沈舟想到什麽,“那給阿柴哥也帶一隻吧。”


    “他?他沒有!”溫婉氣呼呼的扭頭就走。


    沈舟一頭霧水,摸了摸後腦勺,替阿柴難過一秒鍾後,屁顛屁顛的追上溫婉的腳步。


    *


    沈府的書房裏,氣氛很壓抑。


    一盞茶之前,負責暗地裏看顧偏院的護衛,過來匯報這兩日偏院的情況。


    護衛說,後院那棵將軍最喜歡的桂花樹被小婉姑娘薅來泡澡了。


    “一點兒花沒剩下?”沈禦挑眉。


    護衛嚇得沒敢抬頭,“嗯!小婉姑娘……呃,很有毅力,一個人爬上樹花了兩個時辰,把桂花都弄下來了。”


    “嗬,”沈禦氣得牙根兒發癢,“兩個時辰,她倒是不怕麻煩。”


    傻子都看得出來,她這是氣極了,拿他的花發泄呢。


    沈禦擺擺手,匯報的護衛鬆了一口氣,趕緊退出去。


    金木猶豫了一下,也想跟著走,剛轉身就被叫住了。


    “金木。”沈禦無力的往後靠了靠。


    金木渾身一僵,苦著一張臉抬頭。


    沈禦:“你說,我好心好意給她安排新身份,還納她做外室,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一個商賈小妾,要不是看她還有用,本將軍的外室,她配?”


    這麽多年了,他頭一回跟個姑娘提這回事,她居然拒絕,他不要麵子的嗎?


    金木:“……”這不是在問他,所以他不用回答!


    果然,沈禦發泄了幾句之後,煩躁的揉了揉太陽穴,“退下吧。”


    金木控製著麵部表情,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很從容,他轉身抬腿,腳剛落到門檻外。


    “等等。”


    金木極度不舍的收回腳,回頭哀怨的看過去。


    “你是不是在心裏嘲笑本將軍?”沈禦厲聲問。


    “屬下沒有!”金木硬著頭皮回答。


    上峰心情不好,下屬真的好難熬。


    沈禦冷哼一聲,“沒有的話,你為什麽一言不發的就要走?是不是想躲起來笑?”


    被逼瘋的金木快要哭了,將軍,您能不能正常點兒?


    這話,隻能在心裏哀嚎,金木不敢說出口。


    金木:“將軍,東街開了家叫花雞,吃過的人都說好吃,小婉姑娘最愛美食,要不我替將軍買一隻給她送去?”


    “姑娘家在氣頭上,咱們男人大度一點兒,別跟她們小娘們兒計較,咱們哄哄得了?”


    他已經盡力了,再這麽下去,他們這些做下屬的真要被逼瘋了。


    沈禦垂眸思考片刻,再抬頭時說:“有道理,我堂堂大將軍,憑什麽要去哄一個小娘子?”


    金木:“??”


    他明明不是這麽說的啊!


    算了,將軍已瘋,他們隻能聽天由命了。


    *


    溫婉最後還是沒能吃到叫花雞。


    那家酒樓生意太火爆,座無虛席就算了,招牌菜叫花雞還賣完了。


    她和沈舟站在酒樓門口,一起默哀了好一會兒,才肯接受這個現實。


    沈舟:“現在我們怎麽辦?”


    溫婉歎氣,“叫花雞吃不成,那就去吃其他的吧。這邊城裏,還有什麽特色風味嗎?”


    “特色風味啊……”沈舟想了想,“漠北烤羊你吃過嗎?”


    雖然這些年和漠北人戰火不斷,但是有一說一,他們的烤羊是真的好吃。


    開烤羊店的,是曾經去漠北遊曆過的廚子,回來之後在城裏開了家店鋪。


    因為是漠北人的烤羊,粘上了“漠北”兩個字,所以即便他們是端朝人,在這城裏生意也很是一般。


    正是飯點兒,店鋪裏卻一個人都沒有。


    沈舟喊了一聲,“老板在嗎?”


    沒有人回應。


    溫婉鼻子靈,聞見了從後門飄過來的孜然香味。


    孜然撒在烤得流油的新鮮羊肉上,想想都要流口水。


    “老板應該在後院烤羊,我們過去看看吧。”


    “啊,直接去好嗎?我聽說這個廚子脾氣很不好。”沈舟有些猶豫。


    溫婉:“咱們是客人,來消費讓他賺錢的,他應該不會對我們怎麽樣吧。”


    沈舟點頭,“也對。”


    兩人掀開後門的簾子,穿過通道之後,來到了後院。


    院子裏放置著一個鐵架子,架子上串著一頭羊,許是烤羊的人偷了懶,羊肚子被烤焦了一塊。


    院子角落,門前堆滿木材的屋子裏,傳來鞭子打到皮肉上的聲音。


    這種程度的鞭打,下手的人夠狠,忍受鞭打的人也夠狠。


    溫婉聽聲音都覺得頭皮發麻。


    沈舟扯了扯溫婉的袖子,“小婉姐姐,咱們別管閑事了,趕緊走吧,這烤羊我不吃了。”


    溫婉也不想管閑事的,偏偏餘光看見了一雙眼睛。


    那間屋子的窗戶上,破了一個巴掌大的小洞,剛好露出一雙眼睛來。


    那人似乎正對著窗戶,眼睛裏是一種空洞的絕望。


    就好像所有的苦難,他已經習慣了。


    溫婉沒有白蓮花的聖母心,她就是一條沒什麽大追求的鹹魚。


    所以,理智上,她該立刻離開這裏。


    但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有感情。


    但凡那人吭一聲,或者開口求饒,她都不會因為憐憫而管閑事。


    可他一聲不吭,就好像在無聲的、安靜的,默默的等著死去。


    總有些人,在我們看不見的角落裏經受著世間最深的苦難,而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有血有肉,會疼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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