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的確是個陽光普照的好天氣。


    寧嘉用掃帚在院子裏掃幹淨了一塊地方,鋪上了一塊白布,把小米袋子拎了出來,在太陽下麵開始晾曬小米。


    許老太一出門,就看見寧嘉蹲在地上忙活。


    “呦,一大清早就來曬小米啊,老六媳婦那小米咋了?”許老太興災樂活。


    “我這小米潮乎乎的。媽,你說這麽幹燥的天氣,小米怎麽還會返潮了呢?”寧嘉一臉不解地看著她,那認真的表情似乎真的在尋求一個答案。


    許老太見寧嘉不明白怎麽回事,心裏樂開了花:“那我哪兒知道啊?潮了就曬曬,多大點兒事兒啊!”


    “哦。”寧嘉點點頭。


    許老太憋著笑出了大門,還不忘回頭小聲罵上兩句:“該!真是活該!誰讓你天跟老太太作對?就讓你吃那尿淹米!”


    寧嘉就坐在院子裏,邊曬太陽邊曬米。


    不一會兒,梁蘭蘭抱著迎弟從屋裏出來了,看到院子裏的情形,她抿著嘴笑了笑,打了個招呼就要走。


    “三嫂,你怎麽一看見我就笑呢?”寧嘉瞥見梁蘭蘭臉上的笑容,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看見你高興唄,這還有啥說的呢。”梁蘭蘭隨意敷衍了一句,抱著迎弟趕緊出去串門去了。


    沒過多久,老四兩口子也笑著出門了。


    安葉在屋裏看得一清二楚,她從屋裏出來了在寧嘉身邊晃悠:“看著好像都不太對勁。”


    寧嘉皺皺眉頭:“我也有這種感覺。”


    兩人正說著話呢,梁能能從厲川那裏出來了,剛走進前院一看見安葉扭頭就要走。


    “站住。”寧嘉喊了他一嗓子。


    梁能能立刻停住了腳步,上次見安葉發脾氣,他有點心理陰影了,莫名地懼怕這個女人。


    “咋了?”梁能能轉過身來,急忙澄清自己,“我可沒幹,這不是我要幹的,你不能找我麻煩。”


    寧嘉和安葉對視了一眼,都覺得這話怎麽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呢?


    “你過來,我給你好吃的。”寧嘉笑眯眯,起身回了屋,從櫃子裏拿出來一塊桃酥餅幹在梁能能跟前晃,“說實話,有好吃的。”


    安葉揉了揉手腕,把十根手指掰得哢哢響:“不說實話,那就吃拳頭!要是撒謊,我讓你屁股開花!”


    梁能能嚇了一個哆嗦,急忙接過那塊桃酥:“我說,說實話!”


    寧嘉雖然不知道梁能能要說什麽,她也不問,隻管讓梁能能自己說:“知道什麽就說什麽,說的一清二楚。”


    “米。”梁能能指著地上的米支支吾吾,“這不能怪我,那個七嬸嬸讓我撒尿的,給我糖吃。我隻管給尿,別的我可沒幹。尿是她自己灌進去。”


    安葉一聽臉都氣白了,恨不得現在就去打人。


    寧嘉繼續問道:“這事都誰知道啊?”


    梁能能小聲說道:“除了你們不知道,他們都知道。”


    “她們是誰?”


    梁能能掰著手指頭一個個往外數人數:“我小姑、姑父……盼弟……奶奶、四叔、四嬸子、七叔……”


    “嗬,我這暴脾氣!”安葉忍不住了,當初在大廠裏給人當牛馬的時候也沒有受過這種氣啊,“我手癢的厲害,想打人!”


    她平日裏健身舉鐵,爬山騎行、甚至還練過泰拳、跆拳道,這會兒一身不安分的因子都在叫囂著,想要狠狠出口氣。


    “行,你這事兒你做得很好!我再給你兩塊糖獎勵你!但是,你不能往外說!”寧嘉說道。


    “他敢說!”安葉擼了擼袖子,“你要是敢說,我把你耳朵給你擰下來,你信不信?”


    梁能能急忙拍著胸口保證:“我保證,我一句話都不說!我要是說出去,我就是烏龜王八蛋!”


    “行,我信你了!”


    寧嘉給了梁能能獎勵,打發了他出去玩。


    “你打算怎麽辦?”安葉問道。


    寧嘉嘿嘿一笑:“怎麽辦?涼拌!走,咱們幹大事去!”


    許老太隻顧著嘲笑別人,卻忘記了自己的米是鎖在廚房的櫃子裏的。


    鎖櫃子的鑰匙就在北屋的抽屜裏放著,那次許老太讓寧嘉做飯招待林曉曦的時候,就是從那裏摸出來的鑰匙。


    當寧嘉用鑰匙打開廚房碗櫃上的鎖時,安葉終於明白了她想幹什麽了。


    “來,撐著袋子。”


    寧嘉把許老太米袋子裏的小米先倒了出來,再把那些被尿水淹過的米倒進去,交換完畢後,她把鑰匙放了回去,若無其事的把米拎了回去。


    等許老太回來的時候,寧嘉已經把院子裏的東西都收起來了。


    “老六媳婦,米這就曬好了?”


    寧嘉彎唇一笑:“沒曬好也差不多了,我今兒打算去鎮上呢,米不能一直晾著得收起來,免得被人惦記上那就麻煩了。”


    換做往日許老太早就罵人了,今兒不但不罵人,反而笑眯眯說道:“對,收起來好,收起來免得到時候出了問題大家都說不清楚。”


    “誰說不是呢!”寧嘉笑著附和。


    完成了這一切,寧嘉和安葉結伴去鎮上,想起給她們報信兒的白金鳳,寧嘉覺得自己有必要也去提醒一下。


    “大嫂。”寧嘉敲開了她的房門,“我給你提個醒,以後家裏如果熬了小米粥你可千萬別喝。”


    白金鳳起初還有點不明白,但看到寧嘉嘴角的笑,忽然間理解了那句話的含義。


    “你……你不會是……”


    寧嘉咧嘴笑:“對,大嫂多虧你提醒了我,我也得提醒提醒你。”


    “明白,放心吧。”白金鳳笑著答應了,米飯雖然好,但是一想到以後要跟著寧嘉賺錢了,頓時就覺得不喝那兩口米粥也無所謂了,“老六媳婦,我今天打算去山上砍荊條編筐了,你說我編多少個呢?”


    “多多益善,多編多賺。”


    “好,那太好了!”白金鳳喜笑顏開,“今晚上我就把那綠豆泡上放在爐火邊生豆芽。”


    寧嘉和安葉要去鎮上采購,單憑兩條腿肯定不行,便去養牛棚裏找了老楊頭兒。


    老楊頭兒聽說兩人要去鎮上,便套上了牛車專門送了這兩個人一趟。


    到了鎮上,寧嘉先去供銷社裏買了一盒煙塞給了老楊頭兒。


    收了煙的老楊頭兒喜笑顏開:“不著急,你倆慢慢看,我就在這兒等著,買夠了咱們就回去!”


    “謝謝大爺。”


    寧嘉道了聲謝就跟安葉開始了大肆采購,快要年底了,什麽鍋碗瓢盆統統都要買上一套,日後自己過日子了,必須得夠用。


    香皂、牙膏、雪花膏這種日用品也少不了得買,除此之外吃的更是重中之重。


    寧嘉想要買點肉和糧食,結果買不出來。


    鎮上的供銷社買東西都是要票的,農村裏糧食和肉都是生產大隊交了公糧和肉之後分配給各個家庭的,所以是沒有糧票和肉票的,要想買這些東西那都得跟別人換才行。


    最後,兩個人隻能買了點副食回去了。


    老楊頭兒看兩個人買了這麽一堆東西,便笑著問:“日子不過了啊?”


    寧嘉一臉委屈:“分了家,婆婆什麽都不給,我們的日子也得過啊!買不了糧食和肉,隻能買點亂七八糟的副食充饑,餓不死就拉倒。”


    老楊頭也是知道厲家的事情的,他想了想說道:“咱們農民出去辦事都是自己帶糧食的,沒有糧票去外麵買飯吃。但是,出去辦事糧食不夠吃的情況下,那也得想辦法去買。所以,就經常有人偷偷地去跟鎮上的人換糧票,貴是貴了點,至少能有飯吃。”


    寧嘉聽出來了,老楊頭兒這是提點她呢。


    “我知道了謝謝大爺。”


    回了村,老楊頭兒很熱心的幫寧嘉和安葉把這一堆東西送到了家門口。


    為了感謝老楊頭,寧嘉又拎了瓶白酒出來,硬塞給了老楊頭:“大爺,您收下這個!”


    老楊頭兒收了煙再收酒,自己都感覺不好意思,推脫著說什麽都不肯要。


    “大爺,您別跟我們客氣,以後少不了要麻煩您呢!”


    老楊頭兒見寧嘉是真心要給,便接下來了,很痛快地說道:“以後隻要是你倆需要用車盡管開口,大爺不給誰用也得給你們用!”


    “好嘞,這話我可記下了!”


    這一趟出門,雙方都挺高興。


    寧嘉和安葉把事情辦了,老楊頭兒得了一瓶白酒和一盒煙。他一路上心裏都在感慨,都說厲家這兩個媳婦不懂事,他看這兩個人挺懂事的,而且還很大方。


    回了家,寧嘉發現厲堯還沒回來,這屋裏已經冷了兩天了,再不燒火屋裏就徹底涼透了。


    她自己嚐試著鼓搗了半天,終於把火給燒上了。


    晚飯,她沒有做飯,直接開了一盒午餐肉的罐頭吃了下去,順帶灌了兩口水。


    眼瞧著時候不早了,寧嘉就去廚房裏燒了一鍋熱水,在屋裏洗了個澡,蓋著被子睡下去了。


    她估摸著今晚上厲堯差不多也要回來了,便不能留宿在安葉的房間裏了。


    果然。


    睡到了大半夜,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覺到有人掀開了被子鑽了進來。


    她剛要翻身,就感覺背後有人貼了上來,硬邦邦的身體帶了些寒意。


    寧嘉睜開了眼睛,剛要開口說話。


    就聽見耳畔傳來了厲堯低沉磁性的聲音:“媳婦,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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