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是心思敏感細膩的人,一旦抓住了不對勁的點,就會開始瘋狂聯想。


    「你嚐嚐看這家店味道怎麽樣?」羅飛鸞哄著安潛嚐嚐看最嫩的那幾片鴨皮,趁著安潛不注意,又順手給他用荷葉餅包了鴨肉黃瓜和蔥絲,遞給了安潛。


    他熱情的行為沒有引起安潛的好感,反倒是讓安潛的疑惑又上了一個等級。


    「不是說還有別人嗎?怎麽就我一個?」


    「啊他們都沒時間,放我鴿子了,」羅飛鸞扯得謊言漏洞百出,或許是最近和安潛出來的次數多了,他也就懶得下心思去敷衍,「你也知道我們這個行業時間就是不太好安排的。」


    安潛放下了手裏的筷子。


    如果這種謊話他都識別不出來的話,他還真的不用去當夏元淩的經紀人了。


    「你是影帝啊,別人怎麽好拂了你的麵子?」安潛把手收到桌子底下。


    羅飛鸞繼續編著假話:「那不一定啊——」


    「別騙我了好嗎?」安潛的頭又低了下去。


    「你別說騙這個字,沒那麽嚴重,我就是想單獨約你出來吃飯。」


    「為什麽?」


    安潛側過頭去看羅飛鸞。


    他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麽值得羅飛鸞注意的。


    羅飛鸞也側過頭去安潛。


    已經出來這麽多次了,羅飛鸞心裏泛著嘀咕,要不就告訴他。


    告訴他自己認出了筆記,告訴他自己喜歡著他?


    隻是——


    羅飛鸞低估了安潛對他的了解。


    他側過頭來看安潛的眼神,安潛太熟悉了。


    他追了羅飛鸞很多年,知道他笑是什麽樣,哭是什麽樣,委屈是什麽樣,他的表情,安潛了如指掌。


    這幅表情——


    安潛嚇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踉蹌的,慌亂的步伐,讓椅子被迫移動發出與地板摩擦的哀鳴。


    「我,我覺得我喜歡——」


    表露愛意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安潛以尖叫聲阻止。


    「不可以!」安潛往後退了好幾步,「不可以——」


    羅飛鸞不能理解:「為什麽?」


    為什麽……


    你問我為什麽啊?


    因為那個那個晚上,在酒味升騰的房間裏,我的身體給另一個人殘忍的撕開。


    因為從那個瞬間開始,我所有關於愛的,性的美好幻想,迅速破碎消亡。


    「因為——」


    安潛緩緩地低下了頭,他沒哭,隻是顫抖地聲音回答了羅飛鸞的答案:「我髒啊。」


    對他而言,羅飛鸞永遠都是天空中的星星。


    美好,璀璨,卻遙不可及。


    他給自己方向,他給自己漫漫長夜掌燈。


    能夠藉助夏元淩的麵子偶爾拿眼神瞥一眼星星對他來說都已經是恩賜了,他如何能獨占星辰的美麗?


    以這幅身體。


    以這樣骯髒醜陋的靈魂。


    可聽了安潛的話,羅飛鸞卻露出了難以理解的表情:「你在說什麽啊?」


    安潛鼓起了勇氣,厲聲將自己心裏最痛的,剛剛結疤的傷痕全部扯開,露出裏麵血淋淋的骨肉。


    「我被人強姦了!我被人操過了!我不配得到你的喜歡,羅飛鸞你聽到了沒有!」


    羅飛鸞完全不能理解,成年人了誰沒和誰上過床啊,再說了安潛是被迫的,這點警方都能證明,為什麽要背上這麽嚴重的心理負擔?


    「你又沒錯——」


    「別再和我說這些了,我聽厭了!」


    每個人都在和我說沒錯。


    可為什麽,為什麽我還是沒有辦法從這件事裏走出來。


    每個人都對我很寬容。


    可我還是覺得無法抬起頭走在陽光之下。


    安潛拿著手機,從餐廳裏跑了出去。


    羅飛鸞也跟著追了出去,但剛到門口,就被認出自己的粉絲給攔了下來。


    他隻能放任安潛跑進黑夜,然後消失不見。


    他們之間隔著人群。


    明明那麽近。


    卻又那麽遙遠。


    他永遠都是星星。


    而他永遠都是在溝渠裏,凝望星星的野草。


    安潛跑回了家,他沒敢進門,就在門口站了好久,收拾好了心情才敢走進家門。母親出來跟他打招呼,安潛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跟母親說自己今天很忙,在外麵有事。


    母親能感受到他情緒的不對勁,但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就安慰他注意休息,工作不要那麽辛苦。


    安潛打哈哈說自己沒事,進了浴室洗澡。


    他坐在浴缸裏,嘩啦啦地水聲掩蓋了啜泣。


    冰冷的水讓他的情緒平靜下來。


    在這個黑夜裏。


    他好想對著自己的手腕劃一刀。


    他配不上羅飛鸞的。


    安潛沒有告訴任何人,在辛翰強姦他的時候,他產生了感覺。


    明明靈魂那麽抗拒,但身體卻給出了最誠實的反應。


    他好討厭自己。


    明明那麽恨那個人,這個身體卻那麽下賤。明明事後想起這件事就會作嘔,但那個瞬間的自己卻沒能有力氣推開作惡的人。


    安潛咬著自己的手臂,好像真的希望能夠咬出血來。


    他感受不到疼痛了,隻是肆意地發泄著自己對這個身體的恨。


    如同殺紅了眼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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