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好像瞞不下去了,禮物一人性化地發出了一聲嘆息。


    「是的,主人,你真是冰雪聰明、蘭質蕙心、秀外慧中!」它企圖用誇獎來彌補自己剛才的沉默不語,然後智腦開始理智分析。


    父親每次來送東西都挑在了主人不在家的時間,每次都來去匆匆,還囑咐過它不要暴露他的存在。而且他明明知道主人的住址,至今為止卻從來沒有和主人見過一麵。


    智腦得出了答案,禮物一回答道:「製作者目前沒有與您見麵的意向。」


    製作者。


    是崽崽嗎?


    ……他不想跟我見麵?


    那隻曾經黏在自己身邊、幾天不上遊戲就黑化的崽沒有和她見麵的意向。


    盛著各味情緒的小小玻璃瓶被打翻,千願安靜下來,有些無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禮物一還在看著她,幾根機械手指忐忑不安地扭在一起,不知道自己的隱瞞會不會讓主人感到生氣。千願將視線從它的身上移開,抱著那個紙箱進了客廳,在沙發上坐下。


    紙箱就放在她的身邊,一條裙子漂亮的蕾絲花邊虛虛搭在箱沿。


    那是一條天藍色的裙子,裙擺上的白紗綴著碎花圖案。


    她在外麵其實不怎麽穿藍色這樣清新亮麗的顏色,唯一的一條藍色裙子就是那件穿了好多年的淺藍色睡裙。


    ……淺藍色睡裙。


    千願想起來了,她那時第一次以自己的原本形象在遊戲裏出現,穿的就是那一條淺藍色的睡裙。


    崽崽將初次真正見麵時的那一條睡裙記到了現在,送給她滿滿一箱的藍裙子。


    心中那五味雜陳的情緒更甚,千願的眼睛都開始發酸。她揉了揉眼,一股衝動湧上心頭。


    「禮物一。」她輕輕喚了一聲,「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禮物一圓圓的眼睛眨巴了一下。


    第73章 「……崽。」


    禮物一不知道它的製作者是從哪裏出現的。


    它知道自己曾經穿越過位麵,來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生機勃勃的國度。但它曾經的設想中,製作者應該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才對。


    不過製作者既然可以讓它來到這顆星球上,他自己也能過來似乎不是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機器人仰著腦袋,圓圓頭顱上作為眼睛的晶片閃著光。它看見自己的主人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都開始泛紅,白嫩的鼻尖上都出現了淺淡的紅暈。


    它看過太多太多部電視劇了,還老是到菜市場上去買菜,和賣魚賣肉的叔叔阿姨們打過不少交道。它對人類情緒的了解並不是僅僅停留在最淺層的分析上,還有一些更深的、機器人沒法解釋的東西。


    「……」


    禮物一猶豫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在哪裏。」它不想騙主人,老老實實地回答了,頓了頓,在主人露出更難過的神色前趕緊開口:「但我可以幫助您,主人。」


    主人的眼眸中漏出點兒亮光,禮物一伸手擦了擦光潔的腦門:「父親每天上午都會來取清洗好的保溫飯盒。如果您早上不去工作,偷偷藏在家裏,我就可以……我就可以騙他進來,與您見麵。」


    企圖欺騙製作者這件事情令禮物一非常心虛,但主人露出的神色將那點點兒心虛與愧疚全都淹沒了——這不能怪禮物一是個偏心的機器人,它畢竟隻在誕生之際見到過它的製作者,禮物一目前為止還很短暫的一生都是與主人一起度過的。


    小機器人從自己的活動日記中抹除了這段記錄,搓了搓手,想起製作者被欺騙後可能會露出的冷酷神色,擬人化地打了個寒顫。


    -


    飛船上的軍人們這些天的鬥誌都很昂揚。


    經過這幾周的高強度調查,他們撰寫的藍星觀察日記已經有了足足幾千多頁。飛船的副指揮先生對這本書愛不釋手,晚上睡覺前都要好好溫習一番光腦上的電子版。


    「我昨天晚上夢見這本寶貴的資料被呈給了陛下,他對我們的成果表示十分喜悅。」


    副官在清晨上的會議上作總結詞,注意到說起「做夢」時指揮官忽然看過來的目光,愈發慷慨激昂道:「這是一顆多麽美麗的星球!土壤的純淨度比新月的任何角落都要優良。回去之後我一定要請示陛下與這顆星球進行農作物貿易,這兒的美食實在是令人流連忘返——」


    「說到美食,上校在這方麵的知識比我更加豐富。上校,您有什麽想發言的嗎?」


    岑寒回過神來,左手手指不經意摩挲了下右手骨節,輕咳了聲。


    「沒有。」他說:「散會。」


    指揮官大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大家都知道其實他才是最在意這次計劃的那一個——


    從最開始主動研究並提供可跳躍坐標,到一日無數次千萬陸地進行觀察、忙碌到徹夜不歸,甚至還有小道消息表示指揮官已經開始與藍星人類有了更深的接觸,每天都會用自己做的食物來向藍星人表示友好。


    噢,據說軍隊中還有人偶然撞見指揮官學習藍星的語言,學的還是「大學中文係」的課程。


    副官滿臉恭敬地目送指揮官離開,沒有人注意到他臉上那微不可察的不自然。直至岑寒上了飛行器,獨處時緊繃的肩線才稍稍鬆了鬆。


    他挽起軍裝袖口,昨晚做的夢又控製不住地鑽進腦海,岑寒有幾分懊惱地按了按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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