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70年11月的建康城格外寒冷,桓溫率軍由姑孰前往建康。


    建康城外,桓溫巍然屹立,其軍帳如林,嚴陣以待。寒風凜冽,卻吹不滅他眼中那抹銳利與深邃。他緩緩步上高聳的了望塔,目光穿透寒霧,投向遠方:中軍四營的大營,那裏操練聲、喊殺聲震耳欲聾。


    “慕容玄明,此人確為將中翹楚,竟屈身他處,欲製衡於我,實乃可惜。”桓溫沉吟,語氣中既有惋惜也有不甘。他身旁,智謀過人的郗超輕聲接道:“主公明鑒,慕容德之心,深似海,難以捉摸。他身為燕國皇族後裔,昔日以複國之名投奔大晉,其真實意圖,恐怕非僅止於助朝廷製衡一方。昔日封處道的複國誓言,猶在耳畔,如今主公行之大事切不可讓他攪局。”


    桓溫目光幽幽,他輕聲問道:“朝廷此番派遣何人前來迎接我?”“謝安石”


    桓溫聞言,不禁輕歎一聲,語氣中既有惋惜也有無奈:“安石不肯高臥於東山之上,又不肯為我所用。景興啊,我景興,你可知我禮賢下士尚有有三大憾事?”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其一,北伐燕國之時,我未能采納你景興的良策,致使戰果未達預期。;其二,我與主簿王珣相交莫逆,深知其才華橫溢,卻未能得他全力相助,共謀大業,此乃我知人善任之憾;其三,便是如慕容玄明、謝安石這般,才華橫溢、智勇雙全之士,雖名動天下,卻終究不能為我所用,實乃我求賢若渴、不得人才之最大遺憾。”


    郗超聞言,目光微斂,神情中流露出一絲理解與共鳴。他緩緩開口,聲音溫和而堅定:“主公之言,超深以為然。然則,天下之大,人才濟濟,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至於北伐之事,勝敗乃兵家常事,主公不必過於介懷。未來仍有無數機會,隻要主公運籌帷幄,決策英明,定能再振軍威,克複中原,成就一番不朽功業。”


    桓溫語氣中帶著一抹不容置疑的決絕,沉聲道:“吾已至花甲之年,歲月如梭,未知餘生幾何。然吾心所願,非但求生前顯赫,更望死後或能流芳百世,即便不然,亦要遺臭萬年,留名青史。


    明日,我將設宴,特邀慕容德共聚,你需在幕後周密部署,安排人手詳實記錄每一細節,乃至其言行舉止,繪影圖形,務求精準無誤。事後,這些資料需廣而告之,散布於建康,我要讓慕容德與朝廷之間,因猜疑而心生間隙,若能借此使得慕容德在這場紛爭中按兵不動,坐觀成敗,那便是最佳之局。”


    翌日:


    慕容德與謝安一同前往桓溫大營,當他們踏入桓溫大營的那一刻,營內的氣氛似乎比昨日更加緊張而微妙。桓溫早已等候多時,他麵帶微笑,眼神中卻閃爍著不易察覺的鋒芒。


    “聽說朝廷派了安石前來,我可是欣喜不已啊!”桓溫客氣道,而謝安則以他那溫文爾雅之姿,謙遜回應:“能得桓公如此抬愛,安石實感榮幸之至。”


    隨即,桓溫的目光轉向慕容德,臉上綻放出更加燦爛的笑容,上前圍繞著慕容德轉了一圈,“玄明啊,江南風水養人,你這瞧著比當初初來的時候氣色好多了。”


    言罷,桓溫不由分說地拉起慕容德的手,熱情洋溢地朝大帳內走去:“今日風勢雖大,但帳內已備下暖爐與香茗,定能為你驅散寒意,暖身。”同時,他也不忘回頭對謝安說道:“哦安石也快請。”


    桓溫拉著慕容德先走,謝安卻是跟在兩人身後,一路上桓溫不斷詢問慕容德的身體狀況、家族近況以及最近飲食,言辭間充滿了關切與尊重。而反觀對謝安,桓溫隻是簡單地客套了幾句,便讓侍從引領其至一旁落座,明顯地將更多的注意力與熱情放在了慕容德身上。


    慕容德被桓溫這麽一下也整不會了,隻能對謝安投向抱歉的眼神,而謝安則以他那慣有的淡然微笑回應,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我早已看穿一切,但並不在意”的豁達與從容。


    三人步入大帳,暖爐的溫熱與香茗的芬芳瞬間驅散了外界的寒意。桓溫請慕容德與謝安分別落座後,宴席正式開始,氣氛逐漸變得溫馨而融洽。


    謝安首先代表朝廷發言,他語氣誠懇,言辭中滿是對桓溫的敬重與讚賞:“桓公這些年鎮守一方,屢建奇功,不僅保衛了疆土安寧,更使得百姓安居樂業,其功績之顯赫,實乃朝廷之幸,萬民之福。今日,我代表朝廷特來慰問桓公,”


    桓溫連連擺手,臉上卻浮現出一抹複雜的神色,他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繁華,直視著更遠的未來。“安石謬讚了。桓某雖鎮守一方,略有微功,但心中常懷愧疚,不能克定中原,恢複大業。此乃我畢生之願,日夜所思,不敢或忘。而今耳順之年,尚且沒有如同伊尹這般輔佐君王,安定黎庶,我之大憾!”


    桓溫的話語中,明裏是對自己未能完成大業的自責,暗裏卻透露出他對於權力的渴望與自己的野心。他的目光在慕容德與謝安之間流轉想要從兩人眼中看出什麽。


    而謝安則保持著他一貫的從容與淡定,他輕輕抿了一口香茗,目光深邃地望向桓溫。“桓公之誌,令人敬佩。欲成大事,非但要有雄心壯誌,更需審時度勢,順應民心。我輩中人,當以天下蒼生為念,以和為貴,避免無謂的戰亂與犧牲。”


    謝安聽到伊尹兩字之時心中疑惑不斷,桓溫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嗎?這一番回話也有著試探之意。


    桓溫話鋒一轉,目光溫和地轉向慕容德,讚道:“玄明,聞你現今都督四營,整頓中軍,剔除冗弱,如此中軍定能銳不可當。有你在建康,我心甚慰,仿佛已得麒麟之臣在側。”桓溫的話語雖隱晦,但在座諸人皆飽讀詩書,豈能不知麒麟閣中曾有一位權傾朝野、廢立帝王之臣及其同黨的典故。此言一出,意味深長。


    桓溫是在意有所指,慕容德還想辯駁幾句,謝安直接道:“玄明得明公如此讚譽,實乃殊榮。明公禮賢下士之名,早已傳遍四海。昔日我身為明公麾下征西大將軍司馬,便深知明公胸懷壯誌,非凡俗可比。隻是,不知明公心中,誰可擔當這麒麟之臣的重任?”


    桓溫聞言,朗聲大笑,笑聲中透露出幾分豪邁與不羈。笑罷,他目光如炬,直視謝安:“安石,你我相知甚深,你的才華與風骨,我向來極為欣賞。如今,我且問你,你可願成為麒麟臣之肱骨?”


    謝安道:“我為麒麟之臣也好,玄明為麒麟之臣也罷,明公意欲為麒麟之臣還是佐王之臣乎?”此言一出,如同擲地有聲,瞬間讓原本輕鬆的氛圍變得凝重而緊張。


    這就幾乎是明示了,麒麟閣之首便是霍光。霍光也輔佐皇帝,而如今謝安卻把霍光和佐王之臣單獨拎出來。


    空氣仿佛凝固,每一絲呼吸都能清晰可聞。桓溫的笑容逐漸淡去,眼神變得深邃而複雜,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處的秘密。


    “安石,你我相知多年,你的才華與氣度,我向來欽佩。你問我意欲何為,我桓溫所求,這麽多年了,天下人人皆知。”


    桓溫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他緩緩踱步,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曆史與現實的交匯點上。“安石,你言中之意,我自然明白。那些事情固然是曆史之鏡,但鏡中之人,亦可為今日之我。我桓溫,雖非聖賢,卻也胸懷天下,誌在四方。”


    說到這裏,桓溫的眼神更加深邃,仿佛能穿透重重迷霧,直視未來。“非我桓溫所願,但若有朝一日,社稷危亡,皇權不振,我亦不得不為天下計,行非常之事。我之所求,非個人權位之尊榮,乃是國家安寧、百姓安康之大業。”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擲地有聲。


    政治家又可以叫做演講家、表演家。


    作為演講家,政治家們不僅僅是言辭的編織者,更是情緒的操控者。他們深知,言辭雖能打動人心,但真正能夠深入人心、操控輿論的,是那些被精心設計、能夠激發人們最深層次情感與欲望的言辭。因此,他們運用厚黑學的精髓,將真實與虛假交織,將理性與感性融合,編織出一張張既誘人又具迷惑性的語言之網。在演講台上,他們時而以正義之名,喚起民眾的熱血與激情;時而以悲情為引,博取同情與憐憫。這些言辭,如同鋒利的刀刃,精準地切割著民眾的心理防線,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成為政治家手中可操縱的棋子。


    而作為表演家,政治家們更是將厚黑學的權謀之術發揮到了極致。他們深知,政治舞台就是一個巨大的劇場,每個人都是其中的演員,而自己則是這場大戲的總導演。因此,他們精心策劃每一場表演,從服飾、舉止到表情、語氣,無一不經過精心雕琢,力求在每一個細節上都展現出完美的形象。他們時而化身為親民的領袖,與民眾打成一片,以展現自己的親民形象;時而化身為威嚴的統治者,以彰顯自己的權威與不可侵犯。這些表演,不僅僅是為了贏得民眾的歡心與信任,更是為了在權謀的較量中占據有利地位,為自己的政治目標鋪平道路。


    此時正義凜然的桓溫似乎連自己也麻痹了,仿佛他不是一個行廢立之事的權臣,而是一個憂國憂民的大忠臣。


    在厚黑學權謀的視角下,桓溫的這番表現,無疑是他深厚政治手腕與高超心理戰術的展現。他巧妙地將自己置於道德的製高點,以憂國憂民的形象,掩蓋了內心深處對權力無盡渴望的真相。


    桓溫深知,權力的遊戲不僅僅是力量的較量,更是人心的博弈。他利用演講與表演的藝術,將自己塑造成一個為了國家與民族利益不惜一切的偉大人物,以此贏得人心,鞏固自己的地位。


    然而,在這光鮮亮麗的背後,桓溫卻暗中布局,精心策劃著廢立皇帝的權謀大戲。他利用手中的權力,排除異己,鞏固自己的勢力範圍;他通過巧妙的政治手腕,操控著朝堂的輿論走向,使得自己的聲音成為主流。


    霎那間,室內歸於一片死寂,隻有窗外呼嘯而過的寒風,似乎也在窺探著這幕後的秘密。那風聲,如同細針般穿透每個人的心防,讓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就在這靜謐得幾乎能聽見心跳的時刻,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勢,猛然間吹起了大帳的一角簾幕,宛如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揭開了隱秘的一角。


    簾幕之後,映照出一幅令人意外的畫麵——衣衫的一角,隨風輕輕搖曳,隻是風愈發的大了,將簾子吹開,那熟悉的布料紋理與顏色,讓在場的眾人心中皆是一震。這衣衫,竟是屬於郗超,那個平日裏總是隱於幕後,卻對桓溫的決策起著舉足輕重作用的智囊。


    桓溫的眼神在那一刻變得深邃而複雜,他仿佛並未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陣腳,而是以一種近乎冷漠的理智,審視著這一突如其來的插曲。而謝安,則是眉頭微蹙,眼神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憂慮。


    謝安舒緩了眉頭笑道:“景興可謂是入幕之賓啊!”


    幾人見狀也哈哈大笑起來


    桓溫笑道:“景興既然來了,何不進來共商大事?”


    “郗某不請自來,還望諸位海涵。”郗超步入大帳,對著眾人微微一禮,隨後便徑直走到桓溫身旁,站定。


    “明公心中已有定奪,郗某不過是順應時勢,略盡綿薄之力罷了。”他的回答,既含蓄又深邃,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陷入了沉思。


    寒風依舊在窗外肆虐,大帳內的氣氛雖然有些許暖意卻依舊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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