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這位遊杳中將轉頭就看到了拎著行李箱的盧卡斯。他大驚失色地從床上跳起來,順手抓起圓盾護在身前:「你為了抓我竟然願意來東南兩區受罪!」


    薛旦知道遊杳原來是黎明共和國的人,來到東南兩區之後改了名字,還特意挑了兩個他自己覺得特別稀有的姓和名組在一起,得意洋洋地沖薛旦炫耀自己的名字一定不會和別人重。


    隻是薛旦沒想到這兩個人竟然還認識。


    盧卡斯也很吃驚,他將行李箱妥帖地放到木桌旁,脫下風衣披到椅背上:「我覺得這裏倒挺適合你。」


    遊杳猶疑地舉著圓盾:「我覺得這裏不適合你。」


    盧卡斯嘆氣:「我不是來抓你回去的,我是為了薛某人才來的。」


    遊杳驚訝地放下盾牌,看向薛旦:「什麽?你們兩個有什麽貓膩?」


    薛旦回答:「沒什麽貓膩,既然來了亞陵山區就別想走,之前什麽貓膩都可以一概不論,以後就都是戰友了。」


    遊杳穿好靴子,一邊綁皮靴一邊搭話:「怎麽?不是剛說好停戰,聽你這話裏的意思是又要開打了?厄洛王真是腦子有包。」


    薛旦沒和遊杳解釋,他對遊杳和盧卡斯兩人道:「應厄洛王和塔季揚娜的邀請,明天晚上我得去二曲村北河參加一場會談,遊杳你帶人駐紮在二曲村河岸邊,不要讓任何人和我一起上船。」


    遊杳鞋帶繫到一半,張著一雙大眼睛愕然抬頭:「薛瘋子,你不會是真瘋了吧?」


    盧卡斯倒是很贊同薛旦:「不錯,你們效率比黎明共和國的議會高多了——明天的會談能帶上我嗎?」


    薛旦欣然應下:「當然可以。」


    遊杳抬高聲音,有些惱怒:「你們兩個人是不是都瘋了?我們亞陵山區和厄洛海區打了那麽久,多少兄弟姐妹屍骨都找不到?


    你們是沒看到厄洛河變成紅色的樣子嗎?


    她們邀請你獨自去赴宴,隻要動動手指整個亞陵山區就會群龍無首。


    到時候我們這麽多年供給前線餓死的民眾、這麽多戰友白給的生命找誰要回來!」


    盧卡斯很是新奇地盯著遊杳和薛旦,就見薛旦無奈地向遊杳解釋:「我知道,可是現在是特殊情況。我雖然是個瘋子,但還不會拿亞陵山區開玩笑。」


    遊杳垂在兩側的手慢慢緊握成拳頭,他狠狠擂了一下木桌,表情有點慪氣:「行吧,我知道自己不適合從你口中知道特殊情況是什麽,你是說一不二、大名鼎鼎的瘋子將軍,明晚去赴你的宴吧。」


    接著薛旦和盧卡斯就被遊杳毫不客氣地轟出了帳篷。


    薛旦站在帳篷外,沐浴在亞陵軍隱晦的視線中,磨牙:「聽說當初他是離家出走的?如果我是他的家長,早就把他的心髒掏出來,給他在上麵拿針多紮幾個心眼了。看他現在還是不是一副欠揍的樣子。」


    盧卡斯搭在行李箱上的手指輕輕叩了叩鐵製把手。


    他剛剛看到了遊杳帳篷裏的布置,心中有一些不妙的預感,暫時顧不得薛旦的話。


    他覺得,自己手裏拎的這個行李箱和裏麵的東西會成為以後他生活中最貴重的物件了。


    他心中擔憂,心不在焉地回應薛旦道:「他這副樣子比你好多了,至少是個正常人。」


    薛旦笑笑:「在東南兩區,正常人才是不正常的。」他拍拍對著箱子出神的盧卡斯,「過來找個營帳睡,或者咱們金貴的研究主任想體驗一下露營?」


    盧卡斯回過神,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沒你們這種愛好。」


    薛旦心裏罵道,老中醫真是一句話也不忘損他。


    他給兩人隨意找了個營帳,和裏麵的士兵同睡。


    盧卡斯忍住和旁人睡覺的不適,勉強和薛旦躺到了營帳裏麵的大床上。


    薛旦給他讓出了最靠裏的位置,隻和薛旦挨著。


    薛旦這兩天忙著行軍,也不知道是不是缺的覺太多,此時他躺在營帳的床上,反而了無困意。


    他凝視著盧卡斯的脊背,想起潘多拉病毒爆發之前的日子。


    東南兩區曾經是黎明共和國和卡莫帝國的殖民區,工業還沒有發展,先生小姐什麽的都算是流行語。


    可惜,歸功於潘多拉病毒,東南兩區一夜回到冷兵器時代。


    潘多拉病毒蔓延到大陸的其他地區後,因為感染者特殊的作戰方式,直接摧毀了幾大國家蒸蒸日上發展著的科技和軍事,但是卻從某一程度上縮小了東南兩區和其他國家軍事上的懸殊差距。


    不是所有人生來都具有同理心,有些人天生就是怪物——比如薛旦和厄洛王。


    它們在文明社會中披上人皮混跡大眾,有些像薛旦一樣勉強壓抑內心,痛苦地苟活,有些像厄洛王一般將規則玩弄於股掌之間,穿上西裝,成為人上人。


    潘多拉病毒的爆發成就了它們的狂歡。


    可惜,還有些人生來就不是怪物,他們被潘多拉病毒感染後,時常陷入失去理智的發狂中,茹毛飲血,漸漸地再也不曾清醒。


    盧卡斯是薛旦的醫生,他是唯一一個成功抑製了間歇性發狂的病毒研究者,而薛旦也是他的唯一一個成功品。


    薛旦又想起他那天看到的太陽。


    他總覺得那輪張狂的太陽像是在對著東南兩區嘲諷。它到亞陵山係的那邊去、掛在淩雲峰頂的旗幟上,苟延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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