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慶帝怒不可遏,將手上的奏摺摔到地上,丞相齊鴻福走出隊列,說:「皇上息怒,保重龍體要緊。如今,怎麽壓製住錦州的疫情,才是最緊急的事情。


    依臣之見,應先即刻封城,然後查出癘氣第一起發生的日子直到現在,所有進出過錦州的人,立刻隔離。」


    承慶帝平緩了一下,說:「依丞相的意思,再派出太醫院二十人,去製藥解病,滄州的知府立馬調去錦州,撥兩車銀子,十車糧食,穩住民心,從滄州調一千地方兵,若再有,嚴懲不貸。」


    兩天後,傅昇戰戰兢兢地在天牢裏等著,承慶帝每走一步過來,他就抖得更厲害一點。


    待承慶帝走到他麵前時,他撲通一聲地跪下來,一邊磕頭一邊大喊:「皇上饒命,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承慶帝不耐煩地喝住他,罵道:「沒用的東西,錦州出事,為何不即刻上書?」


    「冤枉啊,皇上,您給臣天大的膽子,臣、臣也不敢隱瞞這麽大的事情啊。在第一起癘氣查出時,臣就已經上書了,但是這邊遲遲不應,我又連上三道,結果都如石沉大海,了無音信,直到臣被押回來前,已經傳了數十遍了,但……都沒有回音。臣、臣實在冤枉啊!」傅昇臉上涕淚交錯,大呼冤枉。


    承慶帝怒道:「哪個有這麽大的膽子,居然敢攔截不報。哼!這些人一個個都是活膩了,等朕查明,若你真是清白的,朕便放你出去,若你還敢騙朕,朕誅你九族。」


    「皇上英明。皇上英明。」傅昇又磕了幾個頭,之後有點遲疑地說:「不過……皇上,這次的疫情……」


    「說。吞吞吐吐的,有什麽古怪,這次的疫情難道不是普通的疫情?」承慶帝盯著他。


    「這……這次臣也不知道為何,蔓延得很快。而且……以前的藥都沒有效果了,還有……


    這次,凡是被傳上癘氣的,十之八九,都死了……臣……臣來之前,錦州已有七成人染上了……」


    傅昇的手一直在顫抖,他猶豫著說不說,不說怕承慶帝秋後算帳,說了……也怕自己當場斃命。


    承慶帝大發雷霆,罵:「狗東西,即便上書不成,你就不會自己先處理?你要是有好好管,怎麽可能有七成人都已經傳上?朝廷供你養你,不是讓你做一個酒囊飯桶!」


    傅昇不停地磕頭:「是臣該死,是臣有罪……」他把自己磕出血來,抬頭時發現承慶帝早已走遠,猩紅的血順著臉滴在地上,凝成一朵猙獰的花。


    蘇裕疾步走向禦書房,眼尖的公公連忙走進去跟承慶帝通報,蘇裕走了進來,公公在身後關上了門,蘇裕行禮道:「微臣參加皇上。」


    承慶帝說:「愛卿免禮。」


    他心煩意亂地翻著奏摺,順手遞了一本給蘇裕,嘆了口氣,道:「愛卿看看,這是新任錦州知府呈上來的奏摺。」


    蘇裕道:「是。」


    他翻了幾頁,神色凝重,說:「皇上,這次的癘氣恐怕不是那麽簡單。」


    承慶帝再遞了一本奏摺給蘇裕,說:「愛卿再看看這本。」


    蘇裕接過,神色變了幾變,問:「以前治癘氣的方子不管用?就連……太醫院如今也還沒研製出解藥?」


    「不僅如此,朕調去的一千民兵,已經有過半人染上本次的癘氣。」承慶帝說:「傅昇還跟朕說,錦州起癘氣後,他曾多次上書,但都了無回音。朕懷疑,這次的癘氣不是天災,是人禍。


    不過,這段時期內進出過錦州的人,已經全部被安置到除疫館隔離了,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在這些人裏麵,應該都能摸索出一點蛛絲馬跡。」


    蘇裕說:「皇上,臣想起來,穆蘇拉族有一種易容叫「換臉術」,這種易容看起來極其真實,用肉眼幾乎難辨真偽,若是進出過錦州的人用過「換臉術」,那麽恐怕到現在,他們早就已經逃走了,剩下的人,應該都是我朝的無辜子民。」


    「朕這次叫愛卿來,就是……」承慶帝遲疑地停下了。


    蘇裕觀察著承慶帝的神色,問:「皇上是想讓臣查出幕後黑手?」


    「不,敵在暗我在明,而且如果你說的換臉術真的這麽神奇,想把他們一個個揪出來也不容易,但隻要破壞了他們的詭計,這群人自然就倉皇失措、不攻自破了。」


    承慶帝胸有成竹地說:「所以朕叫愛卿來,是要你去錦州,幫朕壓製住這場禍事。」


    「原來如此。」蘇裕點點頭,說:「皇上,臣去錦州不難,可是若連太醫都無法配出解癘氣的藥方,麵對癘氣,臣一介書生,著實束手無策,又何談壓製呢?」


    「這層朕自然也想過。」承慶帝拿起毛筆,在紙上一邊寫字一邊說:「所以,讓你去錦州,不是讓你救他們,而是……」他舉起自己剛剛寫好的字,紙上的墨跡還未幹,順著紙張被舉起的弧度留了下來,那個鋒利的「殺」字,因著那流下的墨痕,竟像是在哭泣,殺伐中藏了個哭臉,給人一種奇異的悚然之感。


    蘇裕雙眼瞪大,後退幾步,跪下道:「皇上,此萬萬不可。」


    承慶帝「唉」了一聲,說:「愛卿,朕知道你是讀聖賢書的人,讓你去做這件事,無異於讓你去屠殺,但這件事也是想了很久,朕還是覺得,整個朝廷上上下下這麽多人,還是你最適合。」


    蘇裕搖搖頭說:「雖然臣不明白,皇上為什麽覺得臣最合適,但是臣認為,這不是選誰去的問題,而是這樣的做法,有違仁義,非讀書人所為,更非明君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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