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臉色徹底冰冷下來。他的視線甚至沒有落在亞文身上,仿佛不想看到什麽髒東西。


    「你真的很聰明,也打聽了不少消息。」他輕聲說,「這套說辭,你本來是打算說給元燿聽的吧?」


    亞文僵住了。


    「你目標明確,又很有心機,把自己弱者的身份利用得淋漓盡致。」裴雲點點頭,「關於裴夢將軍的事?」


    亞文擰著手指,沒有吭聲。


    「你不說我也知道,無非是詹森那些人。」裴雲點點頭,「恐怕在那些人麵前時,當他們用輕蔑侮辱的語言說起裴夢將軍時,你還會笑著迎合幾句。轉頭卻又拿這些得來的信息攻陷我和元燿,還有比你聰明的人嗎?」


    「我沒有!」亞文眼眶竟然紅了,看起來更像個迷茫的兔子,「會長,可能我說的話您不愛聽,那我不說了。但我是真的需要這個機會——」


    「我見過真正需要機會的人。那些人瘋狂,絕望,為了機會甚至不惜將屠刀揮向無辜的人。」裴雲的語氣平靜了下來,「如果你真的那麽需要機會,不會看不出我帶你來的目的不僅是為了打壓你,而是為了給你另一種可能……所以,你,過是一個想利用自己弱者的身份坐享其成的人罷了,虛榮又懶惰。別再說這些讓我發笑的話了。」


    他越過亞文,徑直向前走去。


    亞文沒有跟上來,裴雲也懶得再管他了。


    他大步穿過歌劇院的長廊,向停機坪走去。同時,在個人終端內申請了去往首都星的通行證。


    ————


    首都星。


    元世勛站在窗台前,靜靜地看著窗外的月色。銀白的華光籠罩著這座城市,代表超現代、超科技的金屬建築群體,在月色下反射著涼薄冰冷的淺輝。看著這樣的夜景,整個人都仿佛在向無底的深海中沉去。


    此時身後傳來腳步聲。


    拉繆的聲音響起:「裴雲申請了來這裏的通行證。首長,要不要我去回絕他。」


    「不用。」元世勛的目光沒有離開窗戶,「你讓他來吧。順便,把元燿也叫過來。」


    裴夢跟他一樣,很討厭首都星的夜色。兩人曾經想在這棟房子周圍種一圈榕樹,他們想得很好,等樹長高了透過窗戶便隻能看到婆娑的綠蔭了。


    但元世勛很忙,種下樹苗後很久的一段時間裏,都是裴夢帶著兩個小孩在給樹施肥澆水。他隻是偶爾回來時,會看到那些樹苗又長高了一些。


    而一切停止在六年前。


    六年前裴夢領兵離開前的那個夜晚,他來向自己辭行,那時兩人也是站在站在這個位置,一同眺望窗外的首都星。


    「你今天應該早點回去,陪陪裴雲。」那時元世勛說,「你平常陪他的時間就太少了。這一走又不知道要多久……」


    然而裴夢隻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元燿喊他出去玩了。男孩子啊,長大了就不需要父母陪嘍,喜歡跟朋友兄弟混在一起。而且他不知道我們的計劃,如果我特意叫他回去,他該起疑心了。」


    元世勛沉默了良久。


    「你受委屈了。」他末了說。


    「算了,自家兄弟說這些做什麽?我知道你也有難處。」裴夢笑了,大力拍拍元世勛的肩,「從小到大我闖的禍也不少,這次就算是我還你的。」


    很多認識裴夢的人,都會說他和裴雲長得很像。但其實在元世勛現在想來,這父子二人其實並不相似。裴夢常年從軍,頭髮剪的很短,皮膚曬得有些黑,眸光卻異常明亮。那雙眼睛裏,除了堅韌和樂觀,幾乎看不到負麵的情緒。


    而裴雲不同。他繼承了父親俊秀的相貌,卻似乎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一個孩子該有的模樣。


    那一晚,裴夢呆到了很晚。臨走前元世勛送他的門口,裴夢雙手插兜,站在夜風中卻沒有挪步。


    「怎麽了?」


    「沒啥,就是告訴你聲,我把猼訑的機甲核留給裴雲了。」


    元世勛怔住了:「你不帶猼訑去嗎?」


    「帶猼訑也沒啥用,我就不帶了。而且裴雲長大了,該有自己的機甲了,我先把猼訑留給他。」夜色中,裴夢低笑著的側臉又些模糊,「不過,猼訑的特殊性你知道。我在裏麵安裝了個安全插件,緊急情況下會啟動,隱藏猼訑的身份。」


    元世勛皺起了眉:「你明天就出征,說這些幹什麽,不吉利。」


    「不吉利的話我說過一籮筐了,也沒見出啥事兒。」裴夢渾不在意,「……話說老元啊……」


    「嗯?」


    「你有沒有想過,啥時候再娶個老婆?」


    元世勛的妻子身體一直不好,剛生下元燿沒多久就去世了,那之後元世勛也再沒接觸過任何女人。外界都以為他是難忘亡妻,隻有裴夢知道兩人是政治聯姻,其實沒什麽感情。


    聽他這話,元世勛皺了皺眉頭:「你突然說這個幹什麽。」


    「嗨,等我一走你就是一個大男人獨自養兩個娃了,還都是不知道體恤父母苦心的男娃娃。沒個老婆照顧你,我不是不放心嗎。」


    元世勛心中的不安感愈重,幾乎是立刻就沉下了臉:「你有時間在這胡說八道,不如早點去——」


    「哈哈哈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對了,別忘了照顧咱們的樹。」


    年輕的將軍笑著揮了揮手,輕快地走下了台階。那時的夜風吹起他黑色的鬢髮,月色灑滿肩頭,而青年的背影依舊挺拔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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