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天之宮內。


    “死——!!”


    如此帶著恐怖表情發泄地殘殺魔蜥蜴的,不是利米特,而是埃斯特,本來還以為需要發泄的是利米特來著?他的工作明明那麽不順利。


    安比望向利米特,他也看著埃斯特暴走。


    “埃斯特又怎麽了?”安比問到負責當老師的利米特。


    “學習魔法不順利,加上埃斯特本來也不習慣和魔物打,還有可能是不適應巫托比亞的夥食吧。那些生菜真的很不合埃斯特胃口,還有麵包,他這幾天老說什麽原來我不吃米不行之類的怪話,狀態越來越差,在巫托比亞估計給他憋壞了。”


    利米特說出自己能想得到的全部可能性,不過還剩以下一種可能,那就是埃斯特不喜歡和阿庫婭一起合作當前鋒。


    阿庫婭說這個位置非她莫屬,可埃斯特也是類似的戰士,兩人誰也不讓著誰。


    “明明巫托比亞是那麽美好的地方。”


    “哈哈哈......”利米特得了有人誇巫托比亞他就會笑的病。


    這幾天埃斯特三天兩頭去找克裏斯單挑,都給別人弄煩了,然而他對付法師的戰術始終不得要領,不知道是不是利米特的錯覺,埃斯特揮劍這幾天也越來越慢。


    “喂!利米特,你不幹活無所謂,增益呢?”阿庫婭將一隻魔蜥蜴砍倒之後推到懸梯之下。


    “多虧了你把我的法杖給弄斷,那些魔法已經用不了了。”


    很多不實用的複雜術式,比起自己記住全部的流程和施法方式,將其保存在媒介中是比較實用的選擇。


    當然,也會有一些長壽的精靈以自己完全記住了多少術式為傲,可作為人類還是別給自己添堵了。


    魔法這種東西,記住得越多風險也就越大。


    法師,哪怕是最優秀的法師,在高度緊張的時候都可能下意識施展成結構相近的另一個術式。


    隨著記憶的魔法越多,這種手‘抽’了一下的錯誤越可能出現。還有其他更糟糕的情況,無詠唱術士在極大量的魔法的痛苦記憶中,很可能在睡夢中觸發魔法把隊友給團滅了(有過這種案例)。


    更別說在快速的戰鬥中,法師也總習慣施展自己熟悉的招牌術式以保證施法速度,這種時候還停下來思考從千萬術式中挑選出最優最好的選擇,實在有點......


    結論就是;知識越多,越不能死記硬背。


    所以利米特記錄與自己體係背道而馳的術式時,他都會記錄進媒介——可見可靠的媒介有多重要,也許這是商機。


    “你居然還在介意那種事啊,我幫你再做一根不就好了!你一個大男人,也該改掉自己小氣的德行了。”阿庫婭的語調很輕快,她之前也說過類似的話。


    “你對魔法的理解和埃斯特是同級別的嗎!”


    利米特氣不過,捶了阿庫婭頭一拳,那手感像是打在什麽棉花上,衝擊被吸收了。


    “你一個魔法師怎麽可能和戰士抗衡,豬嗎?”


    “你才是豬吧,戰鬥都結束了還不收氣,怪不得埃斯特比你更能打。”


    “可我恢複速度比他快多了。”


    阿庫婭和埃斯特不一樣,喜歡隨時用氣息包裹全身。


    “......”由於利米特一直把自己跟埃斯特比較,阿庫婭又不禁望向埃斯特,不得不承認他的氣息和練度都要比自己高。


    之前阿庫婭還覺得自己可以和他比一比,可現在已經完全沒有那個想法了。


    單論劍技,他的技術過於精湛,讓阿庫婭覺得有些望塵莫及。明明還那麽年輕,看起來比自己小多了。


    也許自己得靠點別的才能,比如說,魔法。


    阿庫婭又回頭看向利米特,他正在撓頭望向蒂薇兒,監督她燒毀那些粘液怪的老窩。


    阿庫婭猜得到利米特最近又沒有洗頭,依舊那麽不愛幹淨,你說他他還會以;‘哦,天天要講究幹淨你當什麽冒險者’之類的話陰陽怪氣回來,明明迷宮外和迷宮內是兩碼子事。


    不過這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隻有阿庫婭知道,現在的利米特已經徹底是屬於她的‘東西’了。


    “你心情很好嘛。”利米特注意到輕哼起來的阿庫婭表情愉快。


    “人又不是隻看劍技活在世界上的,迷宮探索也不是力氣大就行。”


    剛剛收拾完回來的埃斯特聽到阿庫婭這番話有些鬼冒火。


    克萊爾時刻待在利米特和安比身邊,看著阿庫婭和利米特能正常的說話,她也感到異常。


    對啊,比起讓他們為了和好在一起,不如先用一個強硬的理由讓他們不得不在一起。


    這樣他們就必須要交流,有些矛盾在冒險的互幫互助中就遊刃而解了。而且兩人沒有‘絕對’的矛盾,利米特也不會為了一根法杖就變成殺人犯,盡管這可能會成為兩人間永久的隔閡,但阿庫婭也不是沒有機會繞過這種隔閡和利米特交流。


    也就是說,不是一定要解決這種糾葛,關係才能繼續。


    冒險的同伴之間比起絕對的相似性,包容性要更重要些。


    這種思路!克萊爾也不得不承認值得自己學習......安比也許是個天才。


    反而是自己作為第三者,太在乎兩人的感受,以為他們都是絕對不會讓步,自己還把事情給極端化了。


    “別咬手。”利米特反手打落了克萊爾準備要大拇指的動作;


    “專心一點,你要是倒下了,我們可就慘了。”


    一般來說,小隊的牧師如果失去意識,小隊就得馬上掉頭回家。


    迷宮內尤其忌諱揉眼和用手摸鼻子碰嘴之類的行為,就連豬頭阿庫婭都喜歡戴著皮手套戰鬥。


    不過埃斯特反而不聽勸,老說什麽壞手感,還說什麽隻要注意到不犯錯就行。


    之後遭殃幾次他應該就長記性了,不過前提是利米特看好能為他治療的克萊爾。


    “啊,抱歉,下意識就......”克萊爾道歉說。


    “用不著道歉。現在專注眼前,想事情結束之後再想,我其實也很介意你之前說的那些......”


    利米特回頭低語著,克萊爾頓了一下,緊接著充滿笑容對著利米特點點頭。


    現在一行人所在的空間位於天之宮上層邊緣區,和一般人想象的,巫托比亞魔法學院一定位於天之宮的正中不同。


    在這個超大的球形迷宮中,稍有常識的繪圖師都可以判斷出球心區域一定是領主區。


    一般地麵上的迷宮因為覆蓋麵積和露出麵積的緣故,難以直接判斷領主區域,可天之宮不一樣,它簡直就如同‘模版’迷宮一般。


    沒錯,一般的迷宮如果懸在空中就一定是天之宮這樣光滑的近似球形,而球心則是迷宮的成因;領主魔物。


    不過從外麵看很容易判斷不代表在迷宮內就很容易找到。


    利米特踩了踩石磚感受著腳下的觸感,確認頭上的青苔,認為附近應該有迷宮內的水源。


    是從巫托比亞漏下來的廢水,還是天之宮吸收的雲朵帶來的雨水尚且不明,不過從停留時間長到足以長出青苔可以判斷,這片區域是相對比較安定。


    迷宮內的風格當然是魔法迷宮,破舊的書架、陰暗的光照、漆黑的石磚,無數的小房間。


    密室裏麵總是擺著精致的寶箱,寶箱裏8成都是陷阱,包括不限於轉移術式,魔物跳臉,維氏粒子和術式產生的爆炸效果等(這種陷阱法師如果嚐試施法阻止陷阱發動還會爆炸第二次)。


    不愧是魔帝的傑作,不是一般二般針對法師,那個人果然很憎恨法師吧。


    一行人頭頂的青苔覆蓋的就是另一階梯,如果跳得夠高甚至能瞬間顛倒上下。


    據說天之宮的必玩項目就是找一個上下重力恰到好處的地方跳上去,抱住自己的雙腳蜷縮起來成一顆球,感受那失重感吧!


    不過這完全就是謠傳。


    因為以前利米特試過,那之後他摔得很慘。


    本來人體也不是那麽均勻的質量分布,就算抱成一顆球也沒用,更重的一側還是會落下去。


    和諾夫地牢那一眼望去如同地鐵站一樣的地下通道風格不同,基本上魔法迷宮的通路由大量的台階和沒有牆壁的懸梯組成。


    懸梯走廊不寬、並行三人就是極限,所以順著這些走廊走不會遇見大體型魔物,對路線規劃優秀的人來說是好事。


    不過偶爾通道的盡頭也會遇見那種開闊房間,也就是‘集結點’。


    那種地方總會有大體積魔物在,魔法迷宮內一般都是巨型石偶,魔抗高、耐斬擊是他們的特性,缺點是動作緩慢。


    不過嘛,凡事有例外,偶爾也會遇見狂暴版本的魔偶,那種時候還是回頭另尋他路會比較好。


    忽然傳來石頭摩擦的激烈響聲,克萊爾警覺地望向一旁,那是魔法迷宮內最常見的一種地形變化,比諾夫地牢那種瞬間塌陷要親切得多。


    魔法迷宮的變化往往是這種更有節奏規律的路線變換,而且隻要變化就一定伴隨著石磚摩擦的聲響,這能讓人馬上注意到。


    變化的基本表現為;台階會移動到另一側,或是走廊會轉彎,升降到另一個重力點上,害的正常人走不了。


    所以天之宮算是不安定迷宮內,最安定的類型。


    克萊爾印象中最深刻的迷宮變化,還要屬於亞力克大迷宮高危險區域,那種自然風貌迷宮的變化比諾夫地牢的變化還要嚇人。


    克萊爾人生中第一次看見台風和火山爆發,就是和利米特他們一起,雖然隻是遠眺。


    “喂!利米特你頭上!”阿庫婭注意到剛剛的地形變化帶來好幾隻魔物。


    在阿庫婭的提醒下,利米特抬手用法杖施展了念力魔法,隨著他揮棒,那些粘液怪的核心全部扯出它們的身體落到安比跟前,安比緊跟著咻的一記刺踢將那些核心踢到另一側的牆壁上砸得粉碎。


    “.....?”


    原本還慌張的阿庫婭瞬間變臉,她惱怒地拉扯起利米特的臉頰。


    “喂....額剛剛才說了別用手抹嘴吧......”


    “你既然幾下子就可以把那種史萊姆給打敗為什麽要等著我們費力去戳他們的核心啊!”


    阿庫婭不敢相信都成了自己的奴隸了這個廢米特還這麽偷工減料,這就是他的本性嗎?還真拿他沒法。


    “那是因為我為你們著想,假如我不在,你們還遇上這種難以處理的魔物,你們也有相應的經驗才好吧。”


    “利米特.....好吧,我明白了。”阿庫婭盡管有些不滿,也停下了折騰利米特的臉。


    “.....”這人不會真信吧?安比汗顏。


    “你去看看前麵集結點的魔物是怎麽樣的吧,我要準備這邊的法陣。”


    “行,我知道了。”說著阿庫婭就小跑開。


    “所以昨晚到底發生什麽了?”


    看著阿庫婭老實地回到前麵去確認集結點內的情況,安比趁機問到利米特。


    “她不知道哪裏拿來的劣質奴役術式,大概是用來控製那種路邊野狗用的那種級別。”


    “奴役路邊野狗用的術式的意義是什麽。”安比想那不是喂點肉啥的就馴服了嗎?


    “所以說啊,這玩意比起說是強製的奴役契約,不如說是幹擾術式的一種,應用的場景非常偏門。應該是誰被騙了,畢竟看起來還挺像是那麽回事,這種賣假貨的巫師還挺多的。一般的宣傳語都是;‘無論誰都可以把他變成你的奴隸,算我和你有緣隻賣你五十金幣’之類的。”


    根據利米特所知,奴役術式算是禁術中的禁術,貴族們對這個術式的管控十分嚴格,他們也互相監督著誰持有這種術式,大概率是不會流落到民間來的。


    “哈哈哈......所以為什麽那之後你睡得那麽死。”


    安比的口吻有些質問的意思。


    “哦!這就是最不可思議的地方了,這個幹擾術式,居然可以中和高階紋章術的副作用!多虧了必養的阿誇,我噩夢也不做了,腰不痛背也不酸了!”


    利米特的回答有些生硬啊!安比就是這樣覺得。


    “居然會有這麽巧合的事?那之後.....阿庫婭沒做什麽吧?”


    要知道安比從‘兩百年來無人逃脫成功過的巫托比亞深層監獄’逃脫,也花費了整整兩個小時。那群巫托比亞法師的龍就跟不要錢一樣堆過來,要想不傷到它們越獄太難了。


    不對,明明自己才不是越獄!可安比也解釋不了為什麽自己會在監獄最深層的禁閉室出現。


    那個混蛋王女不知道在哪裏買來的法杖,居然把人直接送到重罪犯的專屬牢房裏去了。


    “沒有,她真就隻是拿那個棍子來戳我,然後就走了。”


    “這人也太.....”


    安比蹙眉,有些不知道該不該信利米特說的鬼話,不對!為什麽自己要懷疑利米特呢。


    “話說,你那個術式的副作用時間也太長了吧?”


    “這都還是修正過第五次的版本了。”


    “前麵的石頭人眼睛的確是紅色的,身上還有那種藍色的魔力氣焰。”阿庫婭小跑回來向利米特描述道。


    “我們又沒有打擊比較強的人,那就不浪費力氣和它打了,每天回頭走另一個岔路吧。”利米特決定今天的探索就到此為止。


    “我們打不過?”


    “是打起來很不劃算啊,你不信我?”


    “嗯——好吧,我知道了。”阿庫婭叉腰,她的遲疑隻持續了一會兒。


    “......”克萊爾蹙眉,心想為什麽阿庫婭今天沒有和利米特懟來懟去。


    “咱這邊也完事了,利米特你設置魔法吧。”


    蒂薇兒確認這個區域已經沒有任何魔物的繁殖點後,也來跟利米特匯報。


    “嗯。”


    利米特開始設置人為的集結點,通過這種方式創造出類似於迷宮內集結點那種安定的空間,讓下一次的冒險可以順著這些關鍵轉折點前進。


    優勢是讓探索變得可以預測富有節奏,能為小隊提供更多次喘息機會,排除那種不知道接下來還有多久才能休息的未知感帶來的巨大壓力,還有就是高質量的睡眠(不用擔心迷宮變化導致睡著睡著人沒了)。


    然而缺點是——能掌握這種技術的繪圖師,一般都是聖級了,尋常冒險者小隊隻能選擇討伐迷宮內集結點的魔物,然後在那裏休息。


    “大家先原地休息會兒吧。”利米特繪圖時說道,大家才放鬆警惕。


    “蒂薇兒負責警戒。”


    “為什麽又是咱啊!剝削?”


    “你一路上最輕鬆吧?難不成你想讓埃斯特警戒嗎?他可沒什麽迷宮探索的經驗。”


    “咱可以教,以後他也可以做。”


    蒂薇兒點著頭,叫上埃斯特在來路和去路上設置著觸發式魔法,並說明著這樣的警戒方式其實並不適合天之宮。


    畢竟在天之宮真正需要擔心的不是道路的前後,而是頭上腳下可能出現敵人的攻擊,天之宮內會魔法的魔物還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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