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燭垂在身側的拳頭逐漸攥緊。


    「以免損我聲譽。」


    話裏話外無不是在撇清兩人的關係。


    南燭不可能聽不出來。


    屋裏的氣氛頓時沉寂了下來,拳頭咯咯作響的聲音格外的清晰。


    他死死盯著紗帳裏頭的身影,眼裏一片暗沉。


    「發生了何事?」好半晌後,南燭沉聲道。


    分明晨間還好好的,短短幾個時辰,她的態度突然轉變,定是出了什麽事。


    蘇月見垂首不再看他,淡淡道,「本該如此,不是嗎。」


    無媒妁之言,無父母之命,他們本就該保持距離,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


    南燭唇角緊繃,「僅是如此?」


    他不信。


    「難道這還不夠?」蘇月見的聲音更冷了,「或者你是認為我寡廉鮮恥,合該同你無媒苟合...」


    「夠了!」南燭沉聲打斷她,「姑娘別這麽說自己,我...奴與姑娘保持距離就是。」


    說罷,他無聲的往後退了幾步。


    直到靠近屏風才停下。


    「以後有事在前廳見我。」


    「好。」男人沉聲應道。


    之後便是久久的沉寂。


    白蘞在外間將二人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眉眼中皆是舒展不開的愁緒。


    姑娘說此樁婚事對府中極其重要,不能告訴南燭以防節外生枝,可若他日京中張府當真帶媒人上門,南燭知曉真相時該是怎樣的心情。


    而高官大戶規矩繁瑣,姑娘嫁去又能否將婚前失身之事掩蓋過去,若不能...後果不堪設想。


    白蘞無聲嘆了口氣。


    原以為姑娘終是覓得好歸宿,可沒成想半路卻殺出一樁陳年婚約,將之後的路上覆了濃濃的煙霧,窺不見盡頭,叫人惶惶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裏頭才又有了動靜。


    「因父親手中還有旁的棘手之事,祁周的事我還沒來得及...」


    蘇月見說到此處突地一頓,而後抬起頭時,眼裏盛著一絲希望的光芒。


    祁周之事關乎國祚,非同小可!


    若是...


    若是父親能夠待罪立功,是不是或許就有機會逃過這一劫。


    如今她不求別的,隻要能保住性命就已知足。


    想到這點,蘇月見呼吸都重了幾分,胸腔也跟著微微起伏。


    她將手輕輕按在躁動的心口上,激動而又雀躍。


    「我...我明日便去同父親說。」蘇月見盡量放平語氣道,「你先回去吧,明日辰時在前廳等我。」


    危難之際父親要處理的事還有許多,不一定能騰出手查祁周的案子。


    況且誰也不能保證,抄家的聖旨不會在查清案子之前下來。


    蘇月見幾經思索後,心裏大約有了主意。


    她看向立在屏風前的身影,幾番欲言又止,若她能夠逃過這一劫,他們是否還有機會。


    二人隔著紗帳對視許久,南燭才應聲,「奴明日辰時靜候姑娘,時候不早了,姑娘先歇息。」


    出了寢房,夜風迎麵撲來。


    南燭眼底一片暗沉。


    他對她剛剛說的,半點也不信。


    一定是出了其他事,她才會想將他推開。


    但不論發生了什麽事,他都不會放棄。


    隻要她不趕他走,他就能想辦法知道真相。


    而他剛剛清楚的感受到她迫切的想要查祁周的案子,雖然現在還不知道為什麽,但既然是她想要的,他必定會拚盡全力將案子查個水落石出。


    -


    天邊剛泛起魚白,蘇月見便起身去見蘇京墨。


    卻沒想到被告知父親一個時辰前就去了書房。


    她心裏升起一股濃濃的不安。


    步伐更加急切。


    書案後,蘇京墨安靜的靠在椅子上,雙目微闔,麵上一片灰敗之色。


    聽見腳步聲,他才半睜開眼。


    「阿月來了。」


    他對蘇月見的出現似是不感到意外,又似是...已經有心無力。


    「父親。」蘇月見見他這般模樣,心裏突突直跳,啞聲道,「可是...有消息了?」


    她想,眼前除了這件事,應該沒有什麽能讓父親如此頹廢,絕望。


    蘇京墨聞言又閉上眼,重重吸了口氣,半晌後苦笑一聲,「阿月的心思果真敏銳。」


    雖然已有猜測,可在得到證實時,蘇月見還是忍不住微微一顫。


    竟然這麽快麽。


    「一個時辰前,我收到了京中來信。」蘇京墨指了指桌案上擺著的一封信,麵上滿是蒼涼落寞,「阿月瞧瞧吧。」


    蘇月見將目光落在那封信上,遲遲沒有動作。


    她隱約能猜到那是什麽,下意識的不想去看。


    可是,不論她怎麽抗拒,裏頭的消息都不會發生任何變化。


    半晌後,蘇月見緩緩上前,拿起那封信。


    纖細的手指隱隱發顫。


    信上一大片空白,隻有一個日子。


    『正月十七』


    蘇月見微微一怔,正月十七,這是何意?


    「父親?」


    蘇京墨緩緩坐起身,重重嘆了口氣,才道,「阿月說的不錯,此事牽連太廣,不管是什麽交情的故友,都不敢堵上闔府性命來助我。」


    「這封信沒有署名,字跡也很陌生。」但他知道,一定是哪位與他交情極深的故友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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