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以總算是好心的,祁明澤早不想聽這些,但也耐著性子聽完。蘇以離開沒幾分鍾,護士進來取了他手上的輸液管,留置針頭還留在手背上。


    沒人管他了,祁明澤從窄小的病床上下來。


    從護士偏暗的膚色,別扭的口音,祁明澤知道他們還在緬甸。


    祁明澤想去看看從河,蘇以說現在不能探望,他自己從病房出來找。他以為能找到,但是轉了一圈,一無所獲。他又發燒了,連骨頭縫都在發冷,他原路返回,最後躺上病床,昏昏沉沉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被一通惡夢驚醒。


    夢中,從河滿身是血,有人告訴他從河這是沒救了。他不信會這樣,淚流滿麵,很痛苦。阿森不知從何而來,笑著告訴他這不正好麽,從河這人就是個壞蛋,就是個禍源。現在他沒了,這樣他就可以輕輕鬆鬆回濱城了。從河跟從河催他快走,再不走就誤了飛機了。


    夢裏的事夾七纏八的,唯一清楚的隻是他從頭到尾都在流淚。


    醒來,祁明澤心驚著從床上下了地,他不僅發燒,還一夜未睡,整個眼睛都在發紅,頭也昏的厲害。他一個不小心打翻了床頭的水壺,引來了護士。


    祁明澤纖瘦的身體撐著件寬大的病號服無措的站在床前,一張臉蒼白的利害,嚇的護士以為他身體有哪不舒服,結果護士還沒問他,他倒先問清楚了從河所在的重症監護室。


    祁明澤自己從病房裏出來。


    心跳一刻快似一刻,夢中的情境揮之不去。


    祁明澤腿腳發著軟,他手指撐著牆壁,急急的往前走。不知是牆壁涼還是他的手指涼,他手上開始止不住的哆嗦。找到了護士所說的那間重症監護室,撐著到了一道探視玻璃窗邊,往裏瞧去。


    房間中央有張病床,病床周圍都是各種儀器,病床上看不到人,一條白色的被子從床頭蓋至床尾。


    祁明澤收回落在玻璃上的手指,捏了捏眼角。不是他眼睛花,那病床上確實除了一條從床頭蓋到床尾的被子,什麽也沒有。


    一口氣噎上喉嚨,上去不,下不來,祁明澤手指摁上心口。他從窗口邊退開,仰臉,反覆確認門上的字。沒有找錯地方,分明沒有找錯地方。


    一大串眼淚從眼角落下。


    祁明澤沒了思考的能力,渾身上下涼透,就渾身上下都開始發顫。看進病室裏的眼睛被眼眶裏的淚水模糊,他一手握著心口,一手豎在身側。


    他說不清在傷心些什麽。


    從河,從河,從河……


    他隻是在心裏叫著這個名字。


    他不會感激他護著他。


    不會感激他的!


    祁明澤在一個人的世界裏扭曲,塌陷。如果他出了什麽事,他隻會恨他,隻會恨他!


    豎在身側的手驀地被什麽一碰,祁明澤打了個冷顫。


    「小明,」一個無力的娘們兒聲音傳來。


    祁明澤神思回籠,手一縮,卻被什麽纏的更緊,是一股綿軟卻堅韌的力量在纏著他。祁明澤眨了下眼,眼淚擠落眼眶,視線重回清明,他側身。不知何時重症室的門已經打開了,他的跟前是一張被醫生推著的病床,而病床上的人不正是從河麽。


    從河已經醒來,正是他在纏著祁明澤的手。


    幾名醫護人員將從河送進早安排好的病房,從河早鬆了祁明澤的手。祁明澤像一根被綁了線的木偶,一路跟著,隻是被醫護人員遠遠撇在後邊。


    他一路追,倒是原路回到了自己的病房邊。


    從河的病房就在祁明澤那間的隔壁,這自然是蘇以爬進了從河的腦子做的安排。


    氣溫不冷,還有些熱,但醫院的走廊裏有種清冷感。祁明澤自己坐在走廊外的長椅上,安安靜靜的抱著自己的手臂,將頭枕著涼涼的牆壁,最後醫護人員全部離開,蘇以出來。


    「董事長想見您。」


    祁明澤將目光落上蘇以的臉,蘇以扯出一個誠肯的笑。蘇以替他推開門,病房裏已經沒有旁人,從河半靠在床頭,他身上很繁雜。


    病房門從背後合上。經濟落後,就什麽條件都落後,門發出咿呀的聲音。


    祁明澤將視線從門上收回,再轉過臉來,從河已經將手上的輸液管從手背上拔了,腿腳放下了地。他一邊胳膊上打著石膏纏著繃帶,他無法穿的整齊的病服裏也是繃帶纏身。


    他個子高,這樣走來,真像個移動的布料架子。


    在祁明澤的手足無措中,從河已經急切又搖搖欲墜的走到他跟前。


    「怎麽會發燒的?傷到哪了,嗯?小明。是不是嚇到了?那幫人,找死!這些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伴著關心、罵罵咧咧,從河自身難保的臉色青白,掛著滿身的繃帶,將祁明澤扒拉來、扒拉去的檢查。他一雙手掌都纏著紗布,他用露出紗布的手指翻來覆去的摸祁明澤的額頭。


    「從河,」


    祁明澤又被從河扒拉了一圈。


    「行了,從河,」


    祁明澤有些發火了,從河才晃然回神。盡管他背脊上全是傷,被踢的被打的,但他不習慣彎腰駝背,他背脊端正,永遠高高大大的。他高聳在祁明澤麵前,低著眼睛看跟前的人,祁明澤皺著眉看他,已經起了滿眼睛的怒意。


    從河徹底停手了,纏著紗布的手無措的垂下。他深邃的黑眸滿是無助,看著祁明澤,不明他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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