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河凝視著她,稚氣的臉上滿是倔強。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可仔細想想卻又在情理之中。她看起來呆呆傻傻的,實際上……也挺傻的,也隻有這麽傻的人才會在這時候說出類似“你先走我殿後”這種傻話。


    蘇青河忽然明白了,她從來不是為了活命而逃,她一直跟著自己不是因為自己多強大能保護她,而是覺得自己和她都無處可去,所以她才跟著自己,就像兩隻抱團取暖的流浪貓。


    而現在一隻流浪貓找到回家的路了,另一隻就該識趣地離開,去找其他流浪貓抱團。自此他會成為一隻家貓,在主人的庇護下住著溫暖舒適的小屋子,不說能過多好,但至少不愁吃穿,凶惡的捕貓人也不敢再去打擾。


    他終究沒能走下車,千夏輕輕關上車門,對他揮了揮手。


    木秀最後用日文一臉嚴肅地問:“櫻井千夏小姐,你確定不上車?”


    她眼中閃爍著柔和笑意,搖了搖頭,向後退出幾步。


    黑色轎車緩緩啟動,右後視鏡裏的櫻井千夏仍然站在路邊,隻是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越來越像一隻小小的流浪貓。


    天上飄起了小雨,木秀將雨刮器調到最慢的那一檔,從中央後視鏡裏看著車內唯一的乘客,那個年輕人垂著眼簾,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蘇青河先生,要不要再勸勸她?現在還來得及。”


    “不用了,是她自己不想上車的。”蘇青河慢慢說。


    “可這跟我們說好的不一樣。”木秀語氣漸冷,“我們保護你的安全,你把人帶過來,可如今卻隻有你自己上了車。你不會覺得自己對我們很有用,值得家主為了你去得罪風魔家吧?”


    “那你現在能怎麽辦呢?我已經坐在這裏了。”蘇青河突然輕蔑地笑了,“一群男人想方設法去抓一個女孩,最後失敗了還來責問我為什麽沒把人送到你們手上,真是可笑!現在你想怎麽做?殺了我再回去殺了她?你有那個膽子麽?”


    木秀額角炸出青筋,目光凶狠地盯著後視鏡裏的蘇青河,黃金瞳爆射出璀璨的光芒,可蘇青河渾然不覺:“你們蛇岐八家自稱黑道的執法人,執行局自稱正義的化身,可屠刀所指的鬼卻是自己的同胞……”


    “夠了!”木秀把車停在路邊,從後視鏡裏冷冷地看著他,“你有時間耍嘴皮子,不如想想自己對我們還有什麽價值,否則你就可以準備遺言了。我的確不敢違背家主的命令擅自對櫻井千夏動手,但對你可不會有什麽顧忌。”


    轎車剛剛轉過一個路口,木秀確定櫻井千夏看不到車了才停下的,他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家主大人,我是櫻井秀一。很抱歉計劃出了問題,千夏小姐不願意上車。”


    對麵傳來女人平靜的聲音:“沒關係,我已經找到這孩子了。”


    櫻井秀一愣了下,他沒想到家主大人竟然親自到場了:“家主大人是想保下千夏小姐麽?”他不由得有些緊張,以家主的能力非要保一個鬼是可以做到的,雖然會壞了規矩,可規矩向來是由強者製定。


    今夜櫻井家的行動除了在場幾人外就隻有輝夜姬知曉,而家主有輝夜姬的二級權限,完全有能力掩蓋一切,除非擁有一級權限的大家長親自調取輝夜姬的記錄,可大家長事務繁忙,根本不會特意來關心一個鬼的事。


    千夏此刻正坐在不久前才到訪過的chizanso camellia餐廳,對麵是一位令人驚豔的嫵媚少婦,刻意保守的套裝裙也遮不住她火熱的曲線,深紅色的粗框眼鏡戴在她的臉上,素顏就像是盛妝般多了色彩。


    櫻井家主無聲地笑笑,對電話那頭說:“不,隻是敘敘舊而已。”隨後掛斷。


    餐廳的店長恭恭敬敬地侍立一旁等待吩咐,櫻井家活躍於商界,也給椿山莊投過資,嫵媚少婦亮出鳳凰家徽的那一刻店長就知道該以何種態度來應對了。


    “想喝點什麽?”櫻井家主拿起桌上的菜單微微皺了皺眉,這家校園餐廳提供的飲品少得可憐。


    千夏隻是呆呆地望著她,一句話不說。


    “兩位如果不滿意,我們店裏剛好珍藏著一瓶1998年的帕圖斯。”餐廳店長很有眼力勁。


    千夏還是沒說話,以她的小腦袋大概想破頭也想不明白帕圖斯是什麽。櫻井家主沉吟片刻:“算了,來兩杯鮮牛奶吧。”她看向對麵的櫻井千夏輕輕地笑了,“小孩子要多喝牛奶才能長高。”


    店長很快準備好兩杯溫熱的牛奶,還加了兩塊方糖,用雪白的盤子和高腳杯盛好,盤子邊放著手帕,杯子上束著薄荷葉。專業的就是不一樣,連兩杯牛奶都能準備的如此精致。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千夏終於說了和她見麵後的第一句話,聲音輕柔而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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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井秀一放下電話,皺著眉有點不相信,家主費了這麽大力氣,就隻是去敘敘舊?


    櫻井秀一是卡塞爾學院05級畢業生,今年剛畢業,櫻井七海當選家主的時候,他才剛入學,等他放假回到家族時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他其實是對如今的櫻井家主有些不滿,因為現任家主櫻井七海實際上不是櫻井家的嫡係,這是很多家族老人都知道的事。她原名叫冬月愛子,從英國留學回來嫁給了櫻井家前任家主,前任家主死後,她才在如今的龍馬家主幫助下繼承了櫻井家,甚至有人懷疑她跟龍馬家主有一腿。


    而最讓他覺得不滿的還是櫻井七海的實力。


    蛇岐八家分為上三家和下五家,上三家人丁稀少暫且不論。下五家中犬山家主是卡塞爾學院校長的學生,日本分部的第一任分部長;風魔家主是如今的八姓家主中資曆最老之人,曆代風魔家主都是忍者之王;宮本家主和龍馬家主分別是卡塞爾學院83級、95級畢業生——英靈殿外的花崗岩石碑上刻著卡塞爾學院曆屆畢業生。


    隻有櫻井家主,是在無名的英國學校留學,回到日本後也沒有什麽赫赫戰功,她能成為家主幾乎可算得上奇跡了。


    櫻井秀一忽然覺得周圍有些安靜,天色漸晚,此刻本該是下班高峰期,不該這麽安靜的。他抬頭看向中央後視鏡,卻發現蘇青河一臉怔怔地望著左邊窗外。


    左邊窗外有什麽?他愣了一下,下意識把頭轉向左邊。


    一道帶著熾熱尾焰的火光落在車旁兩米處,引發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轎車被強烈的衝擊波拋向半空,在空中翻轉了兩圈後轟然落地,車身上布滿了數不清的彈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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