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旦擁有了必需的生存資料,卻又貪婪著更多。它們肆無忌憚地吞食著所能占據掉的一切,甚至即使是毀掉,也不肯勻給其他生命一分一厘。


    「這些猴子活著,除了每天都需要浪費糧食地進食外,就隻會產生排泄物。而少數由猴子進化而成的人類,卻不得不生存在被猴子的排泄物所汙染的世界,替它們清理那些髒汙的東西,甚至被那些猴子產生的汙穢所吞噬。這憑什麽呢?人類又不欠它們的。」


    美美子漸漸被黑髮少年擠到緊貼著建築的牆根下。


    她正為夏油傑話語裏隱藏的含義而暗暗心悸時,黑髮少年搶先一步,推開了她身側奶茶店的門。


    在進門時,夏油傑低頭湊在美美子的耳邊,看似親昵,實際卻隻是陳述般的對她說:「吶,美美子。你說,如果我把那群猴子都殺了會怎樣?這世界上會少一些垃圾麽?」


    「歡迎光臨,請問二位是堂食還是打包?我們家的珍奶現在第二杯半價哦,最適合像您這樣甜甜蜜蜜的情侶了。」


    奶茶店的小姐姐滿臉笑容,開了暖氣的屋子裏也十分溫暖。


    可美美子此刻卻覺得自己像被人從頭到腳淋了一桶寒冷的冰水。


    令人顫慄的恐慌如同刺骨的冰錐一般,一直冰凍到了她的心底。


    爸爸他,為什麽會出現這樣可怕的想法?!


    夏油傑卻像個沒事兒人一般。他直起身,笑眯眯地對售貨員小姐說:「好,那就兩杯情侶特價的奶茶。一杯三分甜,一杯加雙倍的糖。麻煩幫我們打包。」


    「客人還需要什麽嗎?我們這裏的蝴蝶酥也是相當的有名。」


    「那就麻煩再幫我拿一盒蝴蝶酥。我來付款。」夏油傑轉向美美子,準備從她身上披著的男式校服口袋裏拿出錢包。


    美美子在夏油傑湊過來時,下意識地揪住了他的衣擺:「悟……他知道這件事情麽?」


    夏油傑笑了笑:「還不知道。所以你要記得幫我保密。」他微微俯下身,借著從口袋裏掏錢包的姿勢,輕聲對美美子說,「悟是不會理解的。但如果是你,你能理解我的吧?而且,我也不會告訴他的。因為我私心希望他永遠也不要懂。悟因為有六眼,已經夠累了。所以他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會比較好。」


    美美子握著對方衣擺的手緊緊地攥成一團,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那悟呢?你要是準備離開的話,他怎麽辦?」


    夏油傑有些無奈:「這又關悟什麽事兒?」他的動作很輕,卻很堅定的掰開了美美子的手,「即使我再想讓他活得像個小孩子,悟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了。他總有一天也是要長大的啊。」


    「先生?」奶茶店的小姐姐在催夏油傑付款。


    夏油傑直起身,轉過身笑著說:「來了!」


    趁此機會,美美子掏出自己的手機。她在夏油傑沒注意到的時候點下了錄音鍵,又迅速收回到自己斜挎的包包裏。


    夏油傑很快就拿著兩杯奶茶和一盒蝴蝶酥走了過來。


    他把其中一杯溫熱的奶茶遞到了美美子手裏:「三分甜,所以不會發胖。」


    美美子強裝鎮定地接過了夏油傑遞給她的奶茶,她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去套出她爸更多隱藏在內心深處沒對人說過的想法:「都殺了,可以。但是,然後呢?夏油君,你該不會想成為一個滅世的大魔王吧?」


    夏油傑卻是滿不在意地嗤笑了一聲:「當個魔王又會怎麽樣?為渡眾生,我願墮魔。」


    「那你難道要是要拋棄悟麽?」美美子包包裏的手機一閃一閃,忠實地記錄著一切。


    夏油傑說:「悟是五條家的大少爺。我們原本就不是一路人。所以,又有什麽拋不拋棄的?」


    美美子停下了腳步:「可是他喜歡你。」


    夏油傑轉過頭:「太子爺偶爾想體驗一下民間疾苦,所以選擇進行微服私訪。你不會真把他的感情給當真了吧?


    當他回到作為禦三家的五條家,什麽樣的人他們家不能給他找來?等一切都回歸原位就好了。」


    美美子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把這個偏激的爸爸給勸回來:「可你呢?你會被咒術師協會判為詛咒師的!而且,殺人者人恆殺之,你會死的!」


    「有誰不會死呢?與其活在一個充滿垃圾的世界,不如讓我來替你們清理一下那些不分晝夜每天都在製造垃圾的猴子。


    你們坐享其成,我也不需要你們來感謝我。這是件雙贏的事情,不是麽?而且,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說不定對我來說,反而是種解脫。」


    狐狸眼的少年看著美美子又驚又怒的表情,微微彎了彎自己那雙狹長的眼睛。


    「開玩笑的。」他說。可是他的表情卻一點兒也不像在開玩笑。


    災難是生活中的極少數情況。


    真正的災難隻會讓人們團結。


    但一點一滴滲透於生活之中方方麵麵無孔不入的微小惡意,真實發生,且恆久存在。


    比如好人不一定會有好報,正義也許永遠不會來到。公平和自由都是獲勝者的口號,失敗者卻隻能保持沉默不語。


    生離的結局不一定會是團聚,也可能會是死別;


    需要被解決的不一定是問題,也有可能是提出問題的人。人與人之間不會相互理解,隻會互相廝殺;


    最後隻有在囚徒困境之中,才有可能達成兩兩雙輸的納什均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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