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夏把那隻耳機還給了小姑娘,自己從包裏摸出一隻口罩戴上。小姑娘目光躲閃,試探著附在孔夏耳邊輕聲問:「請問你是孔夏嗎?」


    「我是。」孔夏用同樣小的氣聲回應她。


    那個小姑娘激動地捂住了嘴,但極力壓製之下還是有尖叫溢出喉嚨,她拿出手機劈啦啪啦地打字,點了發送才意識到她們在空中是飛行模式。


    「那個……我可以找你簽個名嗎?」小姑娘猶豫了許久,終於磕磕巴巴地說了出來。


    孔夏大大方方地承認了,甚至還主動詢問她要不要合影,那個小姑娘一副幸福得馬上暈倒的樣子,忙不迭掏出手機合影。


    昏暗的機艙燈光下,孔夏把口罩拉到下巴處,衝著小姑娘的鏡頭笑了一下,鏡頭定格下她的罕見的素顏。


    「自己留著就行,可以給朋友看看,但是不要往網上發哦。」孔夏重新把口罩戴好,叮囑道。


    「可是夏夏你明明素顏也超好看。」小姑娘不解道。


    孔夏笑了笑,她倒不是怕被人看到素顏,她是怕被人知道她正要奔赴何處。


    「夏夏你也這麽忙嗎,我還以為全世界隻有我現在才能回家呢。」小姑娘感嘆道。


    孔夏沒有糾正小姑娘的說法,她甚至覺得這句回家聽起來格外順心,於是她順著小姑娘的原話,又附和了一遍。


    「嗯,回家。」孔夏道。


    接下來的一路上,那個小姑娘沒有再喋喋不休,她擺弄著手機p了好一會兒圖,然後終於頂不住困意和機艙裏昏暗的光線,頭一歪靠著椅背睡了過去。


    孔夏睡不著,她從舷窗往外看,漆黑的夜空中隱隱能看見下麵星星點點的城市燈火,很多家庭有守歲直說,這一整夜都是不睡的。


    她忽然想起跨年的那天晚上,也是通宵狂歡萬家燈火,當時她和程琅秋一南一北被工作分割開,她吹著海風看程琅秋給她接的雪花。


    當時孔夏口是心非地對程琅秋說:「誰稀罕和你一起過年?」


    但現在,她終於還是乖乖地來了。


    第49章


    航班在南城落地, 機艙內一瞬間燈火通明,孔夏旁邊的小姑娘悠悠醒轉,她擦了擦眼睛,看到孔夏時下意識地一愣。


    「到家了。」孔夏對她說。


    孔夏對著舷窗整理好頭髮, 把自己整個人收拾成神采奕奕的模樣, 她走進機場,看到程琅秋正站在空蕩蕩的大廳裏等她。程琅秋也帶著大大的口罩, 但隻憑藉那一雙眼睛, 孔夏就能認出來那是程琅秋。


    孔夏歡喜得忘乎所以,她飛奔過去, 跳起來撲進程琅秋懷裏, 程琅秋抱著孔夏, 往後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形。


    程琅秋穿著長及腳踝的灰色毛呢大衣,本來是頗有質感的都市精英範,結果懷裏抱著個穿著羽絨服圓敦敦如同米其林輪胎先生的孔夏,格調是一點也不剩了。


    「你冷不冷啊?」孔夏窩在程琅秋懷裏問。


    不等程琅秋回應,孔夏霸道地把自己的圍巾裹在了程琅秋的脖子上, 她的圍巾也是糖果色的,和那件灰色大衣一點都不搭。


    孔夏看著自己的傑作,沒忍住笑出了聲。


    程琅秋一臉無奈,但也隻好縱容孔夏為非作歹。


    她們並排往外麵走去, 快到大門的時候,冰冷的夜風一下子灌進來, 孔夏縮了縮脖子, 偷偷抓住了程琅秋的手。程琅秋的手有點涼,不過沒關係,她的很暖。


    程琅秋的車子孤零零地停在停車場, 現在已經後半夜了,一路開出去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孔夏很少見過大年夜的街道,平日裏燈火輝煌的商業街此時寂靜得如同進入了異次元一樣。


    車開到市中心,那座平日裏貴婦雲集的商場大樓沒有一絲人氣,外牆上碩大的gg屏滾動播放著恭賀新禧的gg片,孔夏的肚子不自覺咕嚕了一聲,被前麵開車的程琅秋聽見了。


    「餓了嗎,我車上沒有零食,要不要看看外麵哪有夜宵?」程琅秋提議道。


    這個程琅秋,一看就不是平時會吃夜宵的人,真正這時間還營業的鋪子都是隱匿在背街小巷居民區裏的,她們這條主路附近怎麽會有呢?


    孔夏興致勃勃地指揮著程琅秋轉向開往附近的老居民區,在錯綜複雜的小巷子外麵把車停下,她們兩個下車,來了一次說走就走的探店。


    程琅秋還圍著孔夏的那條圍巾,不倫不類的一身搭配,精緻的羊皮短靴踏上混合著灰塵和石礫的小路。


    孔夏好像對市井氣有種與生俱來的親近感,哪怕在陌生的城市,她也能自信地拉著程琅秋這個原住民一頭紮進複雜的街巷裏,左轉右轉,終於還真的讓她找到了一片搭著棚子的夜宵攤子區。


    隻是……


    孔夏看著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小吃攤位和略顯蕭瑟孤單的招牌,傻眼了。


    「哦,今天過年,他們肯定都放假回家了。」程琅秋憋著笑道。


    「你早就想到了是不是?」孔夏轉過身來,窘迫地看向程琅秋。


    程琅秋眉眼彎彎,眼中好像閃爍著星辰,她的視線不自覺地粘在孔夏頭頂翹著的一撮淩亂的呆毛,抬手幫孔夏理了理。


    「回家吧,我給你煮點東西吃。」程琅秋輕聲道。


    砰——


    頭頂的天空上傳來一聲炸響,孔夏冷不丁被嚇得縮了縮脖子,她抬起頭,一個盛大的煙花剛剛舒展開形態,在轉瞬之間,於凋零前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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