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打翻


    這也是他一直下不了決定去把兒子接到身邊的原因。


    如果跟杜梅是合法夫妻,他們倆在一起就沒有人可以詬病,兒子接到身邊來養,對孩子也沒什麽不良影響。


    但是,就算是他多麽的盼望著程瀟餓死的那一天,但是後來杜梅來向他求助,要他給他們家一點糧食救命,他很失望因此就可能會改變了程瀟的命運軌跡,他也沒想過要用其他的方式讓程瀟結束生命。


    不過,不管程瀟是怎麽死的,這不都是他想要的結果嗎?


    所以很快,祁正陽就釋然了。


    “杜梅,你可別做傻事,他程瀟害得咱們不能在一起,確實死不足惜,但是把自己給搭進去了就不劃算。”


    “你放心,我會小心的,不會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生產隊這幾天種了一些紅薯和土豆,為了防止被人把種下去的紅薯和土豆刨出來吃了,從種下去的那天開始,每個生產隊都派人日夜輪流值守在田地邊。


    所以每家每戶都派人輪流去值班。


    這天,輪到了程瀟家夜裏去看守,作為家裏的男主人,這種事情自然是他非他莫屬。


    下了夜班,程瀟回到家裏,因為在外麵待了一晚,他又餓又困。


    離中午集體食堂開飯的時間還有五個小時時間。


    杜梅心疼的道:“程瀟,家裏還有一點米,今天你熬了一個通宵,我特意給你做了一碗粥,快趁熱吃了吧!”


    程瀟自從知道老婆跟祁正陽有染,表麵上雖然看不出什麽,但是心裏卻早已經對她產生了厭棄之心。


    他再也不想去碰這個在他心裏已經很髒的女人。


    但是為了孩子,他一直在隱忍著,而且現在是非常時期,許多人都被餓死了,這個女人這樣做,也是為了讓一家人能夠活下去。


    他沒有本事不讓一家人餓肚子,就隻能默認老婆的行為。


    兩個人好像都心照不宣了。


    杜梅也知道丈夫可能對她有所懷疑。


    之前她從外麵拿糧食回家,他問一問,糧食從哪裏來的,後來他顯然已經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了。


    甚至每次她拿糧食回來,他的眼神變得越來越陰鬱。


    杜梅不知道程瀟是不是知道她和祁正陽之間的事。


    但是她知道,他已經對她產生了疏離和冷漠。


    杜梅感覺到了危險。


    如果她和祁正陽之間的事情被捅破了,她和祁正陽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更何況,她看不清程瀟,從一開始就看不清他。


    她嫁給他,隻不過是因為他姑父是大奔鄉的鄉長,能夠讓她去大奔村去教書,讓她有一份體麵的工作,一份相對可觀的收入,不用像其他同齡人一樣,在田間地頭辛苦勞作,被風吹雨淋日曬。


    可是自從災荒來臨,集體食堂斷糧了,不久以後,家裏也斷糧了,程瀟麵對饑餓的一家人,一籌莫展,最終還是靠他去祁正陽那裏,拿一些大米回來,才讓一家人避免被餓死了。


    一個女人家從外麵拿糧食回來救一家人,程瀟也不聞不問,她知道他心裏肯定是懷疑她的。


    她對此心情複雜。


    她既釋然於他的不聞不問,又憤怒於他的不聞不問。


    他就是一個沒出息的男人,如果他有骨氣,就跟她離婚,但是他既不提出來離婚,又表現出對她的厭惡。


    更何況現在,程瀟的姑父死了,因為疾病,也因為饑餓。


    程瀟唯一的優勢也沒有了。


    他在杜梅心目中更是已經沒有了任何用處。


    比起離婚,比起被程瀟哪一天捅破了她和祁正陽的關係,杜梅左思右想,她認為最好的結果就是,喪偶。


    這樣,她和祁正陽就不需要像現在這樣提心吊膽偷偷摸摸的,他們就可以名正言順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所以這天早上,杜梅特意給辛苦了一個通宵又餓又累的程瀟做了一碗粥。


    程瀟捧著這碗熱乎乎的粥,心裏也有一股暖流在湧動。


    他有些羞愧,這樣貼心的老婆,他還厭棄她。


    她跟其他男人有染,還不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一家人活下去。


    還不是因為他的無能,她才不得不去做那樣的事情吧?


    不管她在外麵做了什麽,她還是依然想跟他好好的把日子過下去的。


    程瀟在這一瞬間,突然有一種想要跟她敞開的好好談談衝動。


    隻要她願意回頭,她想跟他好好過日子,他會原諒她。


    現在隊裏的集體食堂重新開火,他們每天都有米粥喝,不會再麵臨被餓死的危險,所以,她也沒有必要再出去借米。


    杜梅看著捧著米粥發愣的程瀟,勸他。


    “快趁熱喝了吧!辛苦一個晚上了,喝了好好睡一覺。”


    程瀟正要喝,這時候三個孩子從外麵進來,看到程瀟捧著一碗粥,都湊了過來。


    杜梅厲聲嗬斥。


    “你們都到外麵玩去。”


    小寶直勾勾的看著程瀟碗裏的粥。


    “爸爸,我想喝米粥。”


    他一邊說一邊撲了過來。


    杜梅攔住撲過來的兒子,“不許喝,這是專門給你爸爸做的,爸爸辛苦了一晚上。”


    程瀟道:“孩子們也餓了,讓他們也喝一點吧!”


    程瀟說著,就把粥往兒子嘴邊湊。


    杜梅急了:“別吃,不要吃。”


    說著,她一把打翻了那碗米粥。


    碗落在地上,灑了一地。


    大家都被她的舉動驚呆了。


    大家更多的是可惜這麽一碗白花花的米粥,竟然被打翻在地上。


    程瀟和三個孩子不約而同的蹲下去撿拾地上流淌的米粒。


    杜梅瘋狂的把三個孩子拉開,用腳使勁踏著地上早已沾滿灰塵的米粒。


    “說了不能吃了,不能吃了,你們為什麽就不聽,你們是餓死鬼托生的嗎?”


    三個孩子和程瀟都呆呆的看著杜梅的瘋狂行為,震驚於她為什麽會這樣糟蹋如此珍貴的糧食。


    杜梅把地上的米粥踏進泥地裏,白花花的米粥,瞬間變得汙濁不堪,跟泥土混在一起。


    小寶眼睜睜的看著誘人的米粥變成汙泥,惋惜的大哭了起來。


    杜梅一巴掌拍在兒子的臉上。


    “你還哭,你還好意思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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