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淩雲聽到他的話微微皺眉,梁鵬程此人絕不會在同一件事上摔兩次跟頭,既然他已經吃過輕視自己的虧了,又怎麽可能在這事兒上如此掉以輕心?


    糧稅丟了不僅自己會沒命,他這個縣令也會被安山問責,他怎麽會組織人手打劫糧稅?


    按理來說,隻需要將自己等人迷暈後讓人砍了自己就可以了,完全沒必要幹其他事情。


    退一萬步講,他打定主意要吃掉這批糧稅,那也應該找一批可靠的人下手,又怎麽會找這麽一幫烏合之眾?


    這事不對勁。


    他問大王:“我聽人說,你們截了這批糧稅後要將其中的大部分都送去給梁縣令?”


    大王忙點頭:“是的,找我的那人說了,是梁縣令要這批糧稅,讓我們放心大膽的幹,哪怕被人知道了,梁縣令也會幫我們壓下來。”


    這下李淩雲可以確定,指揮眾村民劫糧的事跟梁鵬程無關。


    是有人盯上了這批糧草,又怕劫了糧草後被安山追查到蹤跡,所以將事情全推給了梁鵬程。


    至於為什麽找了這幫村民和地痞而不是真正的山匪,大概幕後主使也怕糧草被對方侵吞了。


    就在他思索是誰在覬覦這批糧草時,趙文武匆匆走了過來。


    他將手上的長刀遞給李淩雲,說道:“指揮,這幫人拿的是軍刀。”


    李淩雲接過長刀仔細端詳。


    這確實是軍刀,模樣很老舊,上麵有許多斑駁的鐵鏽,顯然在武庫裏放了很久。


    夏國剛建立的時候,對軍中武器管理很嚴格,每年損壞了多少把武器甲胄都得上報,並且損壞的東西要歸還給軍器司。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尤其是武將可以自行在軍器司購買武器後,這種製度就形同虛設,基本上沒人再管軍中損壞了多少武器這種事了。


    這就導致,哪位將領拿著積壓的武器去幹點私事也沒人發現。


    “這樣的武器多嗎?”


    趙文武點頭:“繳獲的五十多把長刀都和這把一樣。”


    看來,幕後主使在軍中任職啊。


    營州平州除了兩支大軍駐紮,還有幾處大大小小的守捉城,總兵力也有五六千了。


    到底是誰在打糧稅的主意,還真不好說。


    好在沒出什麽事,誰有那個心思於他而言,也沒有關係了。


    他讓趙文武先別聲張這事兒,一切等去了營州再說。


    趙文武領命,押著眾山匪下去了。


    此時才到子時,李淩雲讓那木帶著一隊人巡邏,剩下的人回去休息,後半夜換防。


    這一夜沒再發生什麽事,天亮後大家吃了點自己的幹糧,又將水壺裏裝著的酒水倒掉,裝上開水後繼續出發。


    酉時三刻左右,眾人抵達營州城。


    營州城和柳縣縣城比起來可謂是龐然大物,那高聳的城牆讓一眾士兵驚歎不已。


    這些人中絕大多數都沒來過州城,第一次見如此雄偉的城池自然很是震驚。


    李淩雲望著那高有十二三米的城牆和城門口排的長長的隊伍,心中也有些震撼。


    這營州城的繁華不是柳縣那種小地方能比的。


    城門口的一隊士兵看到他們後走了過來,為首之人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李淩雲拿出楚賢開具的押運證明遞給他:“我是柳縣排頭營第四團指揮使李淩雲,奉命押送柳縣糧稅來營州上繳。”


    那士兵指了指遠處那一串被綁了手的人問道:“他們是什麽情況?”


    “這些是打劫糧稅的山匪,被第四團的弟兄們活捉了。”


    那士兵一愣,瞥了幾眼李淩雲,說道:“你們先等等,我查驗一下車上的貨。”


    他帶人上前,隨機挑選了幾輛馬車,確定車上裝的都是糧食後,將排隊的百姓趕到一邊,帶著李淩雲等人進城。


    城內的街道很寬,足夠三輛馬車並肩而行,主街上並沒有叫賣的攤販,顯得街道更寬敞了。


    進了城後,李淩雲讓趙文武帶上買裝備的銀子,去軍器司那邊等自己,他則率領眾人繼續跟著那士兵走。


    士兵並未領眾人去府衙,而是將人帶去了節帥府。


    眾人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節度使有權將稅收截留部分用於自身發展,隻有在留足己用的情況下,才會將剩餘錢糧送到戶部。


    幾十年前,各節度使手裏的權柄小,不敢明目張膽的貪墨稅糧,留足軍隊用的後,會將剩餘錢糧裏的大部分都運到京城去。


    可是隨著朝廷勢微,各鎮節度使幾乎都開始中飽私囊,隨意增稅,私自將治下的所有稅收都截留了下來。


    如今的朝廷也不敢在這種事上找節度使的麻煩,哪怕戶部已經入不敷出,也沒催促過各節度使上繳賦稅。


    所以,這些糧稅運去節帥府也正常。


    在節帥府做完交接,車隊的人趕著馬車走了,李淩雲正準備去軍器司,卻被告知,安節帥要見他。


    李淩雲隻好讓眾人先去軍器司門口等他,然後跟著來叫他的士兵走了。


    節度使府很大,李淩雲跟著那士兵走了好一會兒才到目的地。


    那士兵停在一處房屋前,朝屋內通報一聲,等裏麵傳出“進”的聲音,他才打開門讓李淩雲進去。


    李淩雲走進房門,看到一個年約四十的魁梧男子正皺著眉頭看手中的信。


    他臉上的表情不怒自威,滿臉的絡腮胡也遮擋不住他那張桀驁的臉。濃密的眉毛下是一雙利劍般的眼睛。


    想來這就是節度使安山了。


    李淩雲抱拳行禮:“卑職參見節帥。”


    聽到聲音,安山放下信紙抬起頭,那雙鷹隼般的眼睛盯上李淩雲,語氣冰冷道:“你就是李淩雲?”


    “回節帥,卑職正是李淩雲,奉楊都尉之命護送柳縣糧稅來營州,剛剛已和謝長史交接完畢。”


    安山起身朝李淩雲走來,在距離他五尺的地方停下,沉聲道:“本帥聽聞梁縣令死了。李淩雲,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刺殺朝廷命官!”


    李淩雲心中一凜,忙朝安山行了一禮,說道:“節帥明鑒,梁大人的事卑職也很難過,但卑職並未行刺殺之事啊。”


    “哼!梁鵬程就是和你吃完酒回去後暴斃的,你還說這事不是你幹的?”


    李淩雲不卑不亢道:“卑職並未行此事,還望節帥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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