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江家三畝上等田、三畝下等田,陳長水家也是一樣,兩家都沒有去賃富戶家的地種,每年除了交稅的餘下的倒也夠家裏的嚼用,也多虧了新皇體恤百姓減免了些賦稅,不然按著以前的政令,一家人則是能省則省堪堪能活命罷了。


    “原以為今年水災,下種又晚怕是收成不好,不曾想卻也不差。”村長看著堆穀場的稻子,顆顆金黃飽滿,渾濁的老眼都清明了不少。


    “往年收成如何?”於老爺子問道。


    村長磕了磕手裏的煙杆子,道:“這收成多少多是看天吃飯,風調雨順的時候自然好些,前些年天災人禍的家家也不指望飽肚,能活命就不錯了。”


    於老爺子也知道先皇在位時苛捐雜稅有多重,又連年天災,真是民不聊生。


    “今年這收成好,新皇仁政又體諒百姓,這日子也算有盼頭了不是。”


    “是是是,我這粗算了下除了交稅的雜七雜八的,自家還能餘下不少,現在又有錢掙也算是過上好日子了。”


    村長一連說了三個是,在他心裏現如今這樣的日子真的是以前不敢想的,他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於老爺子見他開心,心裏也難免唏噓,老百姓所求的最是簡單,能吃飽飯、有衣穿、有房住。


    忙過了這一陣,已入寒露,陳家也迎來了熟客。


    這熟客不是旁人,乃是薛老夫與薛明湘一行人。


    “老姐姐好,這些時候身子可好啊?”薛老夫人拉著陳老太的手問著近況。


    陳老太笑道:“托您的福這身子好著呢,你們這一路車馬顛簸的定是勞累,快進來歇歇腳。”


    “剛過來瞧見您家這新屋子已經建了個大概了,這年前是不是就能住進去了?”


    “就是趕著年前能住人呢,長水他們幾個也天天在那處幫忙,就算著時間呢。”


    “那敢情好,這新房子建好了明年我還來,就住您家您可不能嫌我煩。”


    薛老夫人與陳老太兩人聊得那叫一個歡,也不去管小輩們。


    小輩們一來就給她磕了頭問了好,就拉著薛明湘幾人自去說熱鬧去了。


    陳老太佯裝生氣:“您這話可是將我們的情分變得生疏了不是,您要是願意天天住這兒我才高興呢。”


    薛老夫人道:“有您這話我可就真不客氣了。”


    香靈見有貴客來,早就搬了椅子小桌放在院內,見人落坐連忙端上熱茶點心。


    薛老夫人不動聲色瞧在眼裏,心內滿意,這陳家調教出來的人竟也不差。


    兩人坐在一塊兒喝著茶聊著雙方的近聞,好生愜意。


    “還是老姐姐您這兒自在,不怕您笑話我來時就打算住在村裏,誰曾想卻不巧您家新屋還未好。”薛老夫人說著有些惋惜。


    陳老太一拍腿道:“這不是什麽大事,你們進村時可瞧見學堂了?”


    薛老夫人點頭:“瞧見了,大而簡,美而雅。”


    “這學堂裏頭有給學子留的屋舍,現下也就幾個夫子與薛家小子住著,其餘都空著呢。且修建時我家青檸說了,留了三座屋舍,一座說是給夫子住的,一座給男子,一座專供女子,這每座屋舍院落內澡間、更衣房都有,還有小灶間呢。要我說,你們就住女院就是了,跟青檸那兒說一聲就成。”


    薛老夫人一聽當即笑開:“那真是太好了,我還愁呢。我那孫女一心想拜入伍先生門下,來時與我說若沒有住處她就住馬車。”


    “薛大姑娘是個心誠的好姑娘,這下好了你們也不用擔心這些小事,她也能跟著先生學文,又有孩子們陪著,你也有人陪豈不是好事。”


    “是是是,是好事,我這就讓人去請示青檸、村長,若他們同意我們就不客氣了。”薛老夫人高興,立馬叫來人去辦。


    這邊兩位老婦人聊的開心,那邊一群小的更是熱鬧。


    “諸位安好,這是我堂兄薛鏡明,此次與我們一道回上京,怕是要在此處多叨擾一段時日了。”薛明湘對著眾人輕福了福身,隨後將身旁的一位年輕郎君介紹給眾人。


    薛鏡明與眾人相互見了禮,才道:“叨擾諸位了。”


    郭信君道:“明哥兒此次可是參加明年的省試大考?不知考的是哪一科?”


    “回郎君,正是,考明經一科。”


    郭信君目露讚許,現今科考與後世所解不同,朝廷科考不拘一格各方廣納人才。


    當今朝廷常設的科目有秀才、明經、俊士、進士、明法、明字、明算、一史、三史、開元禮、道舉等等。隻不過秀才一科朝廷要求極高,每年報考學子極少,當今天子似有廢棄秀才一科的想法。


    (注:此秀才並非後世我們所了解的秀才,據記載自唐朝廢除這一科後,此後“秀才”遂成為對一般讀書應舉者的通稱。)


    孟二看向郭信君笑道:“我記得你也是明經一科,且還是頭籌。”


    此言一出薛鏡明難掩激動,連忙上前對著郭信君深深一拜:“郎君莫不是郭家大郎?我聽聞郭家大郎從小聰慧異常,三歲便能默文十餘篇,年紀輕輕成為我朝第一個未及弱冠便考取明經一科的狀元,學生我著實仰慕以久,不曾想今日卻見到本尊,請收在下一拜。”


    郭信君將他拖起:“當不得當不得,我隻不過明經一科有些心得罷了。”


    薛鏡明現在看郭信君那是一個狂熱,若不是人多不好做出過分的舉動,看這模樣怕是要上去抱著不撒手了。


    這個消息對於薛鏡明而言無異於激奮人心,但對於陳家兄弟卻是震憾不已,平日裏多是跟著伍先生,偶爾郭信君也會代替先生給他們講課,他們隻知他學問厲害,不想卻是狀元之才。


    他們家這是走了什麽大運?此刻心裏除了震憾又多了萬分的佩服與敬重。


    青檸幾個雖對當朝的科舉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個大概,這狀元可不是誰都能考的。


    郭信君看著一群人目光灼灼,有些無奈的瞥了一眼孟二,就他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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