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奎亞祖孫三人,帶著公主和血騎士前往碼頭區。作為梅拉的民政官,祖母搞到幾張通行證並不困難。


    和他們一同前往碼頭區的,還有十幾萬工人。以撒人在此地的工業區毗鄰碼頭,遠遠可以看到幾艘貨運飛船起起落落。


    說是工業區,其實主要製造精靈傳統工藝品,精靈的鎏銀茶具、彩繪羽扇、手織成衣等產品深受以撒星聯喜愛。鳴渦精靈的雙手出了名的靈巧,作為工匠非常合格。


    精靈和以撒人有血海深仇,但為了今天食物,他們必須再次走進以撒人的工廠出賣血汗,這就是現實。


    以撒人昨天在梅拉難民營中吃了大虧,數名士兵死亡,還被打下一架瓦格納,水止城震怒,恨不得將梅拉難民營夷為平地。但為了利潤和訂單,他們今天不得不再次打開大門讓精靈工作,這也是現實。


    種族、信仰乃至價值觀,最後全都敗給現實。


    一艘精靈風格的傳統小帆船停在碼頭,海風鼓動潔白的帆,船身由紫橡木打造,優美的曲線貫穿整個船身,並在船的首尾處高高翹起。


    “這就是我們采珠人的船。”阿奎亞祖母雙手拂過刷著清漆的船舷,一下子好像年輕了幾十歲。她靈巧的跳過船舷,穩穩站上甲板,好像雙目失明的是另一個人。


    “海伊,升帆,席娜,起錨!”


    年輕的兄妹身形靈巧手法熟練,看來這些年從未落下訓練。


    阿奎亞祖母牢牢把著船舵,她白發蒼蒼卻顯得更為威嚴。他們一家人這些年忍辱負重,隻為這一刻。祖母不想提過去的委屈,但害怕公主有所誤解。


    “殿下,為了傳承延續,我們不得不假裝投靠以撒人為他們撈珍珠……這並非出自我們本意。”


    夜璃深受感動,握住阿奎亞祖母的手:“您別這麽說!是我辜負你們的忠誠!”


    她想到在冬宮的那些紙醉金迷的舞會,飛觴醉月時可曾想到有一些忠誠的靈魂正在守護最初的誓言,這樣的回憶讓夜璃感到濃重的負罪感。


    有負罪感的不止她一人,三十年來近千鳴渦精靈死在阿奎亞祖母的采珠船隊中。每每深夜,枉死者的靈魂在她耳邊竊竊私語,令她難以入睡。


    “我們阿奎亞一族守護的是加爾斯文最後的希望,這是我們能堅守到今天的原因。不可辜負的是我們的犧牲,乃至所有人的犧牲。”


    阿奎亞祖母緊緊握住夜璃的手:


    “殿下,拔劍!”


    夜璃重重點頭:“我會拚盡所有,定不辜負!”


    這一段精靈王和忠誠子民對話的同時,血騎士守護在船首位置,在精靈帆船周圍,數十艘晶油動力的船隻駛向遠海,這些都是以撒的采珠船。


    船上的精靈潛水員驚訝的望著這邊,傳統精靈帆船現在已經很少見了,他們站在鋼鐵的甲板上向這邊揮手打招呼,速度飛快的將帆船甩在身後。


    祖母聽到兩側的動靜,向公主和血騎士解釋乘坐傳統帆船的原因,這不是固步自封:


    “機械船速度快,但是機械動力本身是在對抗自然偉力,反而沒法帶著我們前往試煉之地。”


    “試煉之地具體在哪?”夜璃好奇問,“我隻知道要通過漩渦進入大海深處。”


    “入口在穆拉大漩渦,我們需要半天的航行才能抵達。”


    穆拉大漩渦,鳴渦海域最大的漩渦,甚至可以說鳴渦海數以千萬計的漩渦都是它的餘波。穆拉大漩渦直徑接近上百公裏,哪怕在軌道上也清晰可見,因此又被稱為加爾斯文之眼。


    對於精靈來說,那裏是生命禁區。以撒人也曾對穆拉大漩渦相當好奇,他們懷疑裏麵藏了什麽寶物。打著科學考察的旗號,星聯的探險隊曾對大漩渦數次考察,每每無功而返。深海從來都比外星球更加神秘,他們曾放下多枚無人探針,勘探漩渦下的海洋環境,結果令人失望,除了海水,隻有貧瘠的海床,那下麵一無所有。


    航行半小時之後,先前將他們甩下的機械船又被甩到身後,距離海岸數十裏外的海域被狂暴洋流所主宰,機械動力的船隻稍有不慎就會被掀翻,最終卷入漩渦中。


    祖母掌舵,海伊兄妹操帆,木船在鳴渦海域的大小漩渦中靈巧穿梭。看似吞噬船隻的急流,反而成為一股助力,讓小船的速度再快三分。


    隨著越來越接近穆拉大漩渦,大海變得陰森可怖。海麵洶湧澎湃,連帶著天地色變。水霧被激上高空,正午的天空陰沉沉的。視野不再開闊,舉目四望,隻有張牙舞爪的巨浪如囚籠籠罩。


    小船隨著海浪上下起伏,海水劈頭蓋臉的砸下來,發出轟然巨響。鳴渦海因漩渦的巨響而得名,但隻有身處其中才能深刻體會大自然的偉力。


    公主根本沒法站穩,隻能緊緊抱住血騎士,衣裙濕透,秀美的長發緊緊貼在臉上,一股股海水順著頭發往下流。


    祝桓站在船首,心驚膽戰的盯著海麵,透過漆黑的海水,能看到水麵下若隱若現的鋒利礁石。戰爭修士當然無懼這種程度的自然環境,令他心慌的是在此等情形下,掌舵的還是雙目失明的阿奎亞祖母,這真的不是開玩笑嗎?


    謝天謝地,在進入穆拉大漩渦的範圍後,祖母終於將舵交給孫子海伊,這是小船已經在逐漸旋轉加速,向著怒海狂濤的中心疾馳而去。


    “血騎士,你一直很緊張。”祖母走到兩人身邊,她要為下一階段做準備。


    在老人麵前,祝桓老實承認:“我確實很緊張,無論如何,不應該用這麽危險的方式進行。”


    這個試煉過程各種不合理,如果必須抵達漩渦的中心,為什麽不能換個可靠點的方式呢。漫遊船可以隨時飛到穆拉大漩渦的上空,就算以前加文精靈沒有漫遊船,但他們以前也有很強大的魔法師啊。總之什麽方式都比一艘木舟要來得方便安全,而且還沒有氧氣瓶,祝桓主要還是擔心公主的安全。


    其實夜璃也有這樣的想法,隻不過她尊重傳統,沒有說出口。


    祖母聞言哈哈大笑,在轟鳴的浪濤中,一切都必須很大聲才能被聽見。


    “血騎士!你忘了這是什麽試煉嗎?”祖母在兩人身邊大聲喊,“這是藝術的試煉!”


    “藝術,考驗心靈的感知,不是戰勝誰,擊敗什麽!”


    夜璃似懂非懂的點頭,祖母拿出一串繩索,將三人綁成一串,她在最前麵,血騎士在最後,兩人前後保護公主。


    “血騎士,我知道你很強大,但在接下來的試煉中,請收斂你的力量。不要嚐試對抗自然的力量,否則我們無法抵達。”在開始之前,阿奎亞祖母告誡忠誠的騎士。


    “我明白了!”祝桓同樣大聲回應。


    此時船隻已經穆拉大漩渦中心區域,海麵以明顯的傾斜角度向下旋轉,身處桅杆上的席娜一直緊盯海麵,在看到海水明暗交雜的分界線時,她向下麵大聲喊:


    “祖母!”


    阿奎亞祖母深吸幾口氣,不忘安慰明顯緊張的公主。


    “殿下,一切請放心,我們為這一天已經準備太多年。”


    夜璃點頭:“我相信你們!”


    說著相信你們,自己的手死死的抓著身邊的血騎士。


    三人一同躍入大海,激流強勁,幾乎在落水的瞬間就將三人帶飛,因為連在一根繩子上,他們沒有被衝散,可是身體在亂流中飛速翻滾,不辨上下東西,簡直像被丟進洗衣機。


    祝桓本能的提起真元試圖化解,但立刻想到阿奎亞祖母的告誡,硬生生按下掙脫的衝動。一根繩上的三人翻江倒海幾十秒,水流的力度忽然一鬆他們恢複對身體的控製。


    原來激流將他們拋出漩渦中最狂爆的區域,帶至一處暗礁嶙峋處,這些暗礁其實就是海底山脈的山巔。


    此地距離水麵大約三十多米遠,抬頭還可以看到洶湧海麵上的不甚明媚的天光。


    因為暗礁的阻擋,凶猛的水流在此地寧靜安逸,如同風暴中的安全區,一些海洋動物在此安家落戶,礁石上長滿造型奇異的珊瑚。


    來不及欣賞海底風光,繩索拿頭緊了緊,阿奎亞祖母示意往一個海底岩洞遊過去。祝桓注意到祖母的右手在海水中不斷做出某種奇怪的姿態,這似乎是采珠人的絕技,以此感知洋流的細微變化。同時她的左手不時摸上礁石,每一處被她觸摸到的地方,恰好都有一塊岩石突兀突起,應該是前人留下的記號。


    這一段旅途,她用了一生時間去演練,不會有任何差錯,哪怕沒有眼睛。


    進入水下岩洞,周圍一片黑暗,三人又向前遊動大約一分鍾,祝桓感覺到夜璃的心跳逐漸加快。祝桓可以很長時間不呼吸,專業采珠人阿奎亞祖母一口氣可以憋十分鍾,但夜璃可沒有經過專業潛水訓練,她能在完全黑暗的水下行動一分鍾已經很勇敢了。


    就在祝桓考慮要不要渡一口真元過去的時候,阿奎亞祖母將夜璃拽上去。岩洞頂層和海水之間有空氣,這些空氣應該是海水中的藻類生成。


    夜璃大口大口的喘氣,看起來有些狼狽,溺水的恐懼超越一切。阿奎亞祖母解釋:“這是第一個呼吸點,後麵還有三個。”


    夜璃給自己打氣:“沒事,我沒問題的!”


    祝桓心想,真有問題我立刻把你拉走。


    呼吸幾分鍾後,三人再次下潛,阿奎亞祖母帶路擠過一道狹窄石縫,狂暴的水流再次將他們卷進去。


    然後像第一次一般,幾十秒後他們再次被拋到另一處海底暗礁,隻是這一次更深,距離海麵六十多米。在無承壓裝備的情況下,普通人類到此已經是極限,不過精靈的體質更強一些,夜璃並無明顯不良反應。


    如此循環四次後,三人順利抵達這段深潛之旅的終點,海底的山峰環繞成一片寧靜的深穀,這裏正是鳴渦試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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