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林達爾在黑暗中盯著低矮的天花板發呆,肮髒發臭的床鋪空蕩蕩如同他的內心。兩個月前這張床鋪上還躺著他的妻子和孩子,一家人的生活雖然貧困但幸福。在這樣的深夜,依林達爾會指著窗外口一線天空中的繁星,向妻子和女兒講述他在老人那裏聽來的遙遠傳說,其中很多都是他自己的胡編亂造。


    他是新生代的精靈,出生在難民營,沒有接受過任何教育。依林達爾並不理解加文精靈的輝煌過去,他對那些虛無縹緲的傳說漠不關心,隻有身邊的妻女才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真實存在。


    簡單快樂的生活突兀終止於一陣強烈的火光,那是幾個月前的文明怒火行動。毀滅者使用的m277火箭彈采購價5萬一發,他的一生至此改變。


    依林達爾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阿赫利醫院的病床上,他掙紮著從瓦礫中挖出一條斷手。那是一隻很小的手,原本更小,是依林達爾牽著她長到現在這般大小。


    生命如此潦草。


    掩埋妻女的屍骨後,依林達爾原本簡單的世界中多出了幾個詞,“以撒人”、“毀滅者”以及“血海深仇”。強烈的殺戮欲望填滿他的內心讓他無法進食安睡,他卻不知該如何複仇。以撒人在隔離牆外,他們的漫遊船在天空中來來回回。依林達爾向天空丟石頭卻落下砸傷自己,他嚎啕大哭。


    五天前一個陌生精靈站到他的麵前,問他願不願意成為伊文烈士旅的戰士,他說他是加諾·橡木,是烈士旅的指揮官。


    當聽到加入烈士旅就可以拿到武器打擊以撒人,依林達爾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他在地道中進行了五天的射擊訓練,以及簡單戰術講解,可惜他的天賦不夠,隻分到一把步槍,而不是火箭筒。據說那是一種威力強大足以擊敗毀滅者的武器,依林達爾暫時還沒有資格使用。


    “不要急,會輪到你。”加諾安慰他,“這是我們精靈自己製造的武器,以後會越來越多,要多少就有多少。”


    帶著失落和希望,依林達爾返回自己的居住點,這一片有三棟住宅樓,裏麵塞了將近兩千精靈。持續多日的轟炸讓特魯爾大量難民流離失所,他們擠在阿赫利醫院附近的建築中暫時落腳,隻有這裏是以撒人不轟炸的安全區。


    依林達爾的回憶被驟然升空的照明彈打斷,午夜的社區亮如白晝,人們從睡夢中被驚醒,不安的氣氛迅速蔓延。


    沒多久,定居點周圍傳來鬧哄哄的聲音。


    “是割耳者!”有人驚呼,“他們來了!”


    割耳者,精靈背叛者中最極端的那部分,為了向以撒人表示徹底的臣服,也為了告別自己肮髒的精靈血脈,他們將精靈最顯著特征的尖耳朵割掉一半,試圖以這種方式讓自己和以撒人更為相似。


    負責驅趕這一片的割耳者中隊長,他拿著一個高音喇叭站在樓下大聲喊。


    “同胞們,帶給你們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善良的以撒人已經決定原諒你們,知道你們正在忍饑挨餓,給你們送來了食物、衣服,還有小朋友的玩具,要多少有多少。”


    “所有人都出來,都快點到球場那邊領取,晚了可就沒有了啊!”


    這名中隊長本來就是在特魯爾社區長大,有人認出他來,隔著窗口怒罵:


    “班威,卑鄙小人!你想把我們都騙過去殺掉,我們都已經知道了!”


    這幾天伊文烈士旅已經將3k黨預謀大屠殺的消息放出去,難民們人心惶惶卻又無路可逃,絕望的氣氛在社區中蔓延。好處是至少大家沒有被割耳者的花言巧語騙走。


    謊言被識破,班威大怒,鐳射槍對著喊話的窗口連連開火,直到裏麵聽不到動靜之後,他才再次喊話:


    “同胞們,不要聽信那些謠言,以撒是一個文明世界,怎麽可能殺害無辜的人。”


    “可是,假如你們不配合。”他陡然提高音量,嗬斥道,“就說明你們都是該下地獄的黑燭分子!那可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看到定居點中還是無動於衷,中隊長班威一聲令下,三十多名割耳者戰士從兩側樓梯往裏麵闖。


    這些割耳者大多經過數月的軍事培訓,以撒人還給他們配發了鐳射槍和手雷,在衛戍軍中狗都不要的武器裝備,卻讓他們信心爆炸。


    這可是無敵的以撒人的武器!神擋殺神!


    自信滿滿的割耳者士兵們,很快就遇上麻煩,樓梯上居然多了一道緊鎖的鐵柵欄,後麵還堆著石塊箱子沙土等亂七八糟的雜物。


    這些都是伊文烈士旅的提前準備。加諾認真聽取戰爭修士們的意見,發動社區難民們修築簡單工事,越多越好。這是關乎所有人性命的戰鬥,已經不是一兩個英雄人物的事情。


    別看隻是一道鐵柵欄,硬是擋著割耳者士兵沒法前進,他們又沒有帶切割工具。


    在外麵焦急等待的班威中隊長厲聲催促:“一個門!炸開!”


    士兵們服從命令,退回拐角,往鐵柵欄處丟出手雷。轟轟幾聲爆炸,柵欄紋絲不動。手雷本來就是人員殺傷,又不是用來幹爆破,真正大威力的武器以撒人絕對不會交給精靈,哪怕是割耳者。


    定居點的正麵出入口都被各種路障封鎖,隻有居民自己知道哪邊有通道,事實上在班威隊長發飆怒罵的同時,許多居民已經順著地道轉移。


    “從窗口進去!”班威總算找到一點辦法。


    一個小隊五名士兵一起開槍,密集的鐳射將一層的某個窗口轟飛,然後他們靈巧的翻身而入,他們判斷窗口後的屋子裏應該沒有人了。


    他們的判斷完全正確,房間裏空無一人,隻有一枚樹屋炸彈。在看到割耳者小隊都已經進入後,一直暗中觀察的依林達爾按下引爆。


    爆炸的火焰衝出窗口,衝擊波將過於接近的十幾名割耳者士兵掀翻,建築碎片飛濺,還包括一些血肉的碎片,從哪來的不言自明。


    中隊長班威因為站得遠逃過一劫,爆炸的餘焰讓他目瞪口呆,他趕緊抓起通訊中斷大喊大叫的匯報:


    “指揮官閣下,我們發現了黑燭總部,請求立即支援!”


    居然有炸彈敢抵抗,這不是黑燭又是什麽!


    通訊終端裏,幽靈特工半精靈凱辛沒好氣的嘲諷:“怎麽,又一個黑燭總部嗎?”


    在此之前,他已經接到十幾起交火報告,幾乎每一個行動中隊都遇到了烈度不低的抵抗。這是以往從未有過的情況,他一開始也以為是黑燭的人,但很快意識到並非如此。


    黑燭成員大多實力強勁,他們會跳出來正麵交戰。但今天的敵人不一樣,他們藏身在難民中,甚至本就是難民的一份子。


    原本的羔羊,竟已長出鋒利的爪牙。


    凱辛感到憂慮,但他更擔心身後那些大人物的不耐煩。這不是一次簡單的殺戮,3k黨老大索姆特不過是推到前台的小角色。東區球場是早已選好的舞台,一百萬精靈被分散打死在街頭,和一百萬的集中處決,帶來的會是完全不一樣的輿論效果。


    “班威隊長,殺掉黑燭,剩下的人都會投降。”


    “把人都趕到球場,立刻!”


    “以撒人正在對你失去信心。”


    “失去信心”意味著失去成為幽靈特工的資格,意味著拿不到以撒星聯的身份綠卡,意味著從此被文明社會所不容。


    這一威脅強烈刺激班威,他拔出鐳射槍,咆哮著:“一起上,反抗者格殺勿論!”


    割耳者士兵掃射一層,將一排十幾個窗口打得千瘡百孔,但讓班威命令他們從窗口鑽進去時,他們卻猶猶豫豫,誰知道裏麵還有沒有炸彈。


    割耳者,一群為了個人利益,拋棄同胞拋棄血脈和榮耀的變節者。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有大無畏的自我犧牲精神?他們仗著以撒人的武器耀武揚威,他們毫不留情的屠殺手無寸鐵的同胞,可當他們意識到自己可能會死時,高漲的士氣瞬間低迷。


    同時,藏身角落的依林達爾打開烈士旅配發的通訊器向指揮官匯報:


    “加諾指揮官,我這邊老人孩子已經大部分撤入地道中,割耳者在定居點外集結,隨時可能發動強攻。”


    通訊器中加諾沉著指揮:“依林達爾,盡量遲滯他們,現在還不是主動進攻的時候。如果擋不住,你立刻撤離,保護自己。”


    依林達爾笑笑:“指揮官,我無牽無掛,爛命一條。”


    他抱著必死的打算。


    加諾嚴肅糾正:“你不是無牽無掛,有很多同胞依靠著你,你的生命很珍貴,伊文烈士旅不允許隨意犧牲!!”


    “……知道了。”


    阿赫利醫院地下指揮中心,加諾·項目掛斷通訊,向黃本騏通報戰情。同時,指揮中心社區沙盤上的棋子被戰修參謀移動幾顆。


    “果然,晚晴你的判斷正確。”黃本騏向一旁的趙晚晴點頭,“割耳者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趙晚晴同樣一身戰修戎裝,在將星雲集的血稅軍她隻能當衝鋒隊長,但現在這種小規模戰役,她的能力擔任總參謀長綽綽有餘。


    “和我們的軍棋推演結果一致,以撒人打算將難民驅趕到東區球場。”


    “不過對方重裝部隊到現在還在後麵不肯出手,似乎是個謹慎的指揮官,我擔心他會溜走。”


    趙晚晴就擔心這個。


    “不會。”黃本騏打開一份剛剛截獲的通訊,“一份催戰命令,猜猜從哪發過來的。”


    “衛戍軍司令部。”黃本騏笑道,“索姆特背後的人已經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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