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8日,地球時22:27,科爾瓦納附近無名星域。


    亙古空寂的宇宙角落,湧出一圈圈晦澀的引力波動,鐵青色的飛將號自漣漪中一躍而出,如同自虛無深淵中躍出的巨鯨。


    全艦在一陣輕微的晃動後切換到常規引擎,艦尾重離子引擎點亮熾白的尾流。在這個過程中左右兩舷勝利號和光榮號依次躍出,緩緩向飛將號靠攏。緊接著8艘旋龜護衛艦以前四後四的順序排列,神州第一艦隊展開攻擊陣型。


    折躍航行有很多優點,也有不少不容忽視的缺點。


    其一,航線必須是數學直線而非空間直線,這兩者在星際航行時有著巨大區別。眾所周知,大質量星體的引力會扭曲周邊的空間,越是接近扭曲越嚴重。鏡靈體折躍引擎在扭曲度較高的空間航行時,f相和b相因空間扭曲而無法對齊,會很快從折躍中彈出。


    這就要求航行路徑盡量避開大質量天體的引力井範圍。


    其二,折躍航行中無法開火。投射彈藥在離開巡洋艦折躍場時,會瞬間失去折躍速度,像是頂風扔出的氣球一般撞回到自己臉上。


    反之對於敵方,很容易通過折躍路徑算出提前量,將火力精準投射到艦隊的必經之路上。


    所以在星艦作戰中,必須以巡航模式進行,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在交戰開啟折躍。


    作戰處邵婷處長根據模擬推演,為新手上路的神州艦隊製定出一係列戰術守則,以上是其中一條。


    她的工作一向優秀,證據是根據長璃探針發回的情報,亞綸艦隊在2分鍾前同樣脫離折躍場,進入常規航行。


    陸遠毫不懷疑對方的艦隊戰術遠超神州,某匪幫是海盜出身,這可是老本行。在雙方通訊接通的一瞬間,陸遠就認出所謂的以撒星聯是個什麽玩意。在亞綸艦長的身後,一副“全視之眼”的星聯徽章那樣醒目,想認不出都難。


    這群人不知怎麽也從地球逃出來,而且看起來混得還不錯,真是老天瞎眼!


    陸遠此時絲毫沒有“他星遇故知”的欣喜,他算是明白了指路星為何不願深入加爾斯文,作為幾乎同時期的兩人,太清楚以撒匪幫是什麽貨色。


    這就是在剛剛的通訊中,陸遠選擇針鋒相對的原因。其實情況並沒有惡劣到必須開戰的程度,雙方各退一步還能商量,老陸是個喜歡商量的人,華族也是喜歡商量的文明。


    但和紀星萬州等文明不同,對以撒文明絕對不能有絲毫妥協。你妥協他們會認為你軟弱,隻有上來一拳先把他們打得滿臉是血,他們才能聽得懂人話。


    對方或許艦隊戰術先進,不過陸遠心中不慌。剛剛楊令儀遞過來的小紙條,上麵寫著“確認無玄法武裝”。果真如一開始分析的那樣,以撒星聯是一個以科技為主的文明,他們沒有玄法武器,僅僅憑借鐳射炮很難消耗後土玄環的天量護盾。


    反之神州艦隊的災星主炮,以對方的護盾能力硬吃一發都很夠嗆。


    唯一令陸遠感到疑惑的,是亞綸艦長本人,對方在通訊中咄咄逼人,似乎抱著和陸遠一樣求戰的心思。


    這不符合陸遠對以撒人的了解,這些人在初遇時往往充滿欺騙性,他們經常打著貿易、交流、甚至“無家可歸流落至此”的幌子,像真正的朋友一般與其他文明共處。但等他們摸清楚對方的弱點,確定能夠打贏的時候,又會是另一副嘴臉。


    按照陸遠的想法,當他提出艦隊補給的要求時,對方應該順勢邀請,之後各種刺探華族的情報。亞綸艦長上來一副不服來幹的架勢,不知是橫行霸道慣了,還是另有所謀。


    在考慮這些的時候,飛將號艦橋萬象機自動運行,指揮席正前方浮現黃泓上將和葉清材中將的身影。兩人向上級敬禮,之後黃泓開口匯報:


    “各艦就位,火力諸元就位,折躍投射窗口就位,請政委指示!”


    陸遠還禮,命令道:“光榮號主炮第一輪齊射。”


    這個命令代表著試探,老陸沒有忘記在通訊時,亞綸艦長同樣拿到一張小紙條。明顯對方一樣認為抓到了神州艦隊的致命弱點,陸遠不知道那會是什麽。他的目光越過萬象投影落到舷窗外的船首像,心想如果是她應該會知道吧。


    光榮號艦長葉清材略顯猶豫,小聲逼逼:“那個,政委,不開第一槍?”


    “不開第一槍”是神州與陌生文明首次接觸時的基本原則,該原則還是議長陸遠自己提出來的。其實血稅軍內部對這一原則頗有微詞,任何人都知道先下手為強,不開第一槍等於綁住自己的手腳。出於對政委的尊敬,大家無條件執行,但現在以撒艦隊尚未開火,難道政委要打破自己定下的規矩,葉清材故有一問。


    政委聞言,語重心長的教育道:“葉將軍,不開第一槍是基本原則,必須遵守!但是,在他們開火之後,我們被迫還擊的炮彈反而先打中他們,這說明我們的炮彈飛得快,說明我們的技術比他們強,不能說明我們先開火了!”


    “你的,明白?”


    艦橋眾人被政委的一番高論震得瞠目結舌,原來不開第一槍是這個意思!


    葉清材深深點頭,敬佩道:“政委,您是真正的邏輯鬼才。”


    掛斷通訊後不久,織女星艦隊通訊網中傳來葉清材的桀桀怪叫:


    “警報!偵測到在途打擊!”


    “以撒艦隊不講武德,居然向我們開火!”


    “兄弟們,拚了!”


    光榮號折躍引擎火力投射模式打開,星艦正前方靈力擾動,緩緩張開一麵正圓形的二維平麵巨鏡。鏡中映射著光榮號的模樣,奇異的是這麵巨鏡的背麵和側麵完全不存在,從180°的後方範圍看過去,隻能看到一片虛無。


    艦艏,八門災星炮飛輪扭動,帶動齒輪哢哢作響,海量的蒸汽通過管道壓縮至炮膛後部的增壓術型中,減速離心機飛旋,炮口逐漸凝聚出灰黑色的毀滅光團。


    咻!


    八枚光團同時激發,流光般飛入二維巨鏡。它們將在折躍通道中獲得超光速,飛向兩百光時之外的以撒艦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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