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蛇扇動翅膀,在霸王宮前的廣場上掀起狂風,不一會兒羽蛇衝天而起,背脊上站著躊躇滿誌的巫尚。他還要趕回平原城,指揮兩萬暴龍騎兵迅速南下,這支部隊距離劍灣主城高嶺城隻有不到十天的行程。


    帝國和玄天的聯軍在零靈界域內不是血稅軍的對手,即使用人海戰術也會損失慘重。現在帝國烽煙四起,各地叛軍聞風而動,領主們各懷鬼胎。


    巫尚必須在打贏血稅軍的同時,保存下六柱軍的精銳力量震懾四方。那麽他就必須妥善利用這支暴龍騎兵。天生一物降一物,血稅軍利用零靈界域與帝國周旋到現在,那麽在界域內無敵的暴龍騎兵將會是絕殺。


    琴鈞站在陽台上目送他的將領離開,他回想起當年他的父親當年也是站在這個位置,揮手送別六柱的將士們開赴前線。


    他曾經無比向往這個位置,現在終於走到了這一步,卻已經來不及好好享受。他已是滿頭花發,皺紋不可遏製的爬滿臉頰,他想用腳步丈量自己的大好河山,可現在哪怕從寢宮走到前殿,也會累得氣喘籲籲。


    疲憊令至尊權力的享受索然無味,現在唯一能讓琴鈞麻木的心靈產生波瀾的,隻有不斷上升的陣亡數字。每當聯想到一個個年輕鮮活的生命,因為他的一個念頭一句話而流幹血管中的血,他會感到一絲報複的快感。


    其實他並不恨華族,他恨的是有人在揮霍青春,而他卻快死了。他要帝國所有人都感受到死亡的痛苦和恐懼,他正在經曆的痛苦和恐懼。


    他寫下了一個華麗的死亡劇本,他會好好利用自己不多的餘生,讓整個帝國陪他在毀滅的深淵中共舞。但現在這幕大戲出現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有些人正準備跳出他預設的劇本。


    琴鈞抬起手指,陰影處低頭走出一位近侍,這是他的死士,這樣的人他有很多。


    “大長老最近有動作。”他淡淡命令道,“你去讓他永遠閉嘴,順便看看他在謀劃什麽。”


    近侍低頭退下,房間中再次陷入昏暗,霸王宮照明設施很完善,但琴鈞不喜歡明亮,漆黑中隻留一點檀香。


    檀香的煙霧嫋嫋跳升,一位道人的虛影浮現出來。他相貌古拙,哪怕隻是虛影,也令人惶惶不敢直視,其氣度和威嚴不言而喻。


    隻是琴鈞毫不在意,他懶洋洋的靠在舒適的軟包座椅中,半晌才問道:“蒼岩師尊,有何指教?”


    語氣和態度毫無誠意。


    蒼岩師尊凝視著琴鈞,他已經活了足夠久,漫長的歲月讓他誤以為已經看透塵世的一切。但他最近發生的事情,讓他不得不承認,他依舊看不透人心。眼前這位新登基的皇帝究竟在想些什麽,謀劃著什麽,他猜不透,他的玄天同道們也猜不透。


    “我最好的弟子隕落了。”良久之後蒼岩開口,他的聲音如高山的回響,低沉而渾厚,“因為你的戰爭。”


    琴鈞的嘴角浮現一絲譏笑。


    “怎麽?”他嘲笑道,“師尊後悔了?當初你們可不是這個說法。”


    兩個月前,琴鈞得到契約之戒後和玄天談了一筆交易。


    他開放權柄,放任玄天的弟子進入天虞。而玄天則需要幫助帝國擊敗華族。


    師尊們無法拒絕這筆交易,一方麵霸王將他們鎖在洞天中不允許他們隨意進入天虞,他們早就心生不滿。另一方麵玄天不希望華族回家,有相當數量的師尊希望華族成為他們的“眷族”。


    眷族是文雅的說法,不文雅的說法就是奴隸,玄天相當眼饞華族製造法寶的能力。


    所以琴鈞和玄天可謂一拍即合,幾個主戰的宗門搜羅了近五千弟子,浩浩蕩蕩的開進天虞。雖然琴鈞暫時沒有允許師尊進入,但他也承諾了徹底擊敗華族之後恢複天人契約所規定的修道秩序。


    那時候,琴鈞可是玄天公認的聖主明君。


    可現在死傷如此嚴重,自己的大弟子都搭進去了,蒼岩師尊坐不住了。


    “打開禁製,讓我們進入神州。”他提出條件。


    如果琴鈞願意放開契約之戒的禁製,不用多,五位師尊足矣橫掃華族。


    隻是琴鈞笑著搖了搖頭拒絕。


    霸王用一生的時間才將這三十三位超凡者牢牢困住,讓他們無法染指人間的事務。一旦將他們放出來,帝國就不是他琴鈞說的算了。


    “那麽我們恐怕不能繼續配合你的戰爭。”蒼岩師尊麵無表情的宣布,“很多人在反對,我們決定退出這場爭端。”


    這是蒼岩和其他幾位師尊商議的結果,他們不擔心琴鈞不答應,弟子聽從的是師尊的命令而非皇帝的命令,如果琴鈞拒絕,玄天甚至可以調轉槍頭對付帝國。現在帝國境內總計還有兩千多玄天高等戰力,這是一股足夠扭轉戰局的力量。


    這就是為什麽皇帝嚴格限製玄天勢力進入天虞,而現在蒼岩正是以此威脅琴鈞。


    可惜毫無作用,琴鈞甚至笑出聲。


    “如果你們退出,那我也會廢除天人契約,斬斷你們的道法根基。”


    修士的本質是秘密,玄天的修道者亦是如此,他們的超凡力量建立在芸芸眾生之上。十個普通人當中可以誕生出兩個一品修道者,十個一品修道者當中可以誕生兩個二品修道者。這樣的修煉必須有一定的規矩進行規範,在神州,這個規矩叫法權體係,在天虞,這個規矩叫天人契約。


    天人契約就在琴鈞的手指上。如果他想,他可以破壞天人契約讓天虞回到玄法無序的狀態。玄天有三十三位超凡者,依仗的是帝國龐大的人口規模,一旦琴鈞斬斷帝國民眾和玄天之間的神秘連接,以玄天的人口,根本無法支撐起那麽多超凡者的存在。


    換句話說,所有師尊的境界都會原地驟降。


    “你!”


    麵對赤裸裸的威脅,蒼岩色厲內荏,卻也無可奈何。


    先前霸王不會這麽做,因為霸王本身也是玄天的一員,霸王並不希望玄天毀滅,反而希望保留一支關鍵性的力量保護帝國。霸王和玄天在權力分配上有矛盾,但保護帝國民眾的目標一致。


    可是琴鈞會不會這麽做,沒人知道,蒼岩不敢賭,他已經察覺琴鈞有些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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