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天氣,西北還是寒冷異常。一場沙塵暴卷過來,頓時天地之間都是一片混沌,讓人分不清東南西北。


    霍驍和汪三水渾身上下都用布包的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麵。


    汪三水抖抖身上的沙子,轉身去看他之前選擇藏身的地方,這會兒那裏已經是一個高高隆起的沙丘了。


    “老三,要不是你剛剛拽我一把,這會兒哥哥恐怕早就被埋到沙堆裏了。”


    他們兩個從北邊的黃沙屯過來,那裏有定風寨正在新建的一個寨子,兩人剛走到此處,霍驍看著天色就跟他說要有沙塵暴來了,讓他下馬找地方躲避。


    汪三水自以為聰明的找了一處窪地趴了下來,覺得這個地方地勢低,能避風沙。誰知剛趴好,就被霍驍連拖帶拽的拉到了一處極小山坡的背麵。連人帶馬都讓俯臥下來。


    汪三水還來不及開口,就見一處盤旋的黃色風暴呼嘯而來。所過之處,皆是黃沙。


    霍驍看著汪三水頗有些崇拜的看著自己,內心不由得有些小得意。


    西北邊境線極長,地理環境也頗為複雜,幾乎涵蓋了山地,沙地和草原,在內陸湖泊處還有一塊平原。


    霍驍從小就跟著守軍輪防值守,自然對這些環境都極為熟悉。


    整了整馬鞍,清理了一下馬身上的沙子,霍驍招呼汪三水快走,天黑之前他們要趕到附近的客棧,不然這裏黑天之後,氣溫驟降,是要凍死人的。


    “等一會兒,老三,你跟我說實話吧,你到底是誰?到現在了,你還不相信哥哥麽?”


    汪三水扯著霍驍坐騎的韁繩,今天打算問個明白。此時茫茫大漠就他們倆,即使有什麽秘密也不會有第三個人聽到。


    霍驍見汪三水擺出一副少有的固執姿態,想著今天如果不回答,恐怕真的走不了。


    經過兩三年的相處,尤其是汪三水和他一起將寨子擴展到如今,此時他們手中的武裝力量已經有三萬餘人了。


    汪三水對他的安排幾乎是言聽計從,從來不問也不深究為什麽,隻是一心一意配合他的每個計劃。霍驍早就打心底裏認可他了,


    “大哥可曾聽說過忠勇侯霍雄?”


    “那誰不知道?西北軍的主帥,霍侯爺家世世代代守咱西北百姓。”


    “忠勇侯正是家父,我單名一個驍字,霍驍。”


    汪三水看著一本正經說話的霍驍,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他猜測他應該當過兵,可能還是個頭目,從這幾次行動都能很好的跟西北軍打配合,汪三水就知道,他肯定認識軍中的將領,才能安排的如此嚴絲合縫。


    沒想到,他的身份竟是如此顯赫。


    “那你怎麽化名馬君則,不回西北軍去,反而要留在我這山上當土匪?”


    汪三水還記得他是被自己從北境人手裏偷回來的。


    “我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隻能死遁逃命,軍中是不能回了,大哥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又無處可去,大哥你知道的……”


    “不能得罪的人,忠勇侯都護不住你,可見你得罪的人權勢得有多大?你小子肯定是闖了大禍了吧!”


    “還是大哥聰明!”


    霍驍傻笑著撓頭,對於他不想回答的問題,這是他的標誌性動作。


    汪三水看著霍驍,這家夥麵憨心不憨,從他一路勢如破竹,將方圓幾百裏內的土匪收繳幹淨這件事兒就能看出來。


    幸好當年選擇了與他做盟友,不然這會兒恐怕他也在山上訓練呢。


    “你把新寨子的地址選在黃沙屯,是不是有什麽用意?”


    汪三水本就不明白霍驍為什麽放著相鄰的山頭不選,非要將新寨子放到這個邊境線附近。


    “要不說大哥能當大當家,這都看出來了。西北軍在黃沙屯附近的守軍人數最少,沒辦法,去年秋冬與北境人的戰鬥傷亡極大,軍戶現在補充不上來,守軍嚴重不足,我隻能將咱們的人放到這裏來,以防萬一。”


    定風寨的這些人雖然還當不得正規軍,可是一萬人總比區區兩千守軍力量大吧!


    霍驍還打算過些日子,請軍中的教頭幫著訓練這些人一段時間,如果大家都同意,就讓他們補充到西北軍中去。


    “嗯,要不等建好了,我來新寨子駐紮吧!”汪三水這輩子最佩服的就是守軍,守衛百姓,在他看來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霍驍看了看天色,沒有再跟汪三水聊下去,他們要加緊行程了,這時已經感受到寒冷了,等到太陽落山,他們要麵對的不止寒冷,還有狼群。


    二人快馬加鞭,終於在天徹底黑透之前找到了棲身的客棧。


    這間客棧的老板已經和霍驍還有汪三水相當的熟悉了,原因無他,定風寨收服了方圓幾百裏的土匪,幾乎將西北的這條商路蕩清。


    原先高雲霄入西北時的那種每隔幾十裏一個土匪窩的情形早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定風寨一家獨大。


    如今中原通往西北的這條路上,來往商隊和做生意的店家開始漸漸多了起來,倒不是定風寨高風亮節,護佑百姓,不再打家劫舍,而是換了一種方式。


    “我們畢竟是土匪出身,這看家的本領不能忘了。”


    用汪三水的話來說,保護費還是要交的,隻不過是不再像以前那樣,一路上三步一交五步一收的,如今是隻要進了定風寨的地盤,保護費一次性交清,後麵就能暢通無阻,而且他們的價格合理,童叟無欺。


    霍驍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心裏雖然不讚成,但是畢竟定風寨裏還有那麽多的人要養,總的找個掙錢的門道吧。


    跟掌櫃的要了一間上房,霍驍和汪三水幾乎是秉燭夜談。霍驍將他接下來對寨子的安排一一透露給汪三水聽,當聽到霍驍說,想要給寨子裏的人入軍籍的時候,汪三水激動的差點跳起來,那他豈不是搖身一變,就要從匪變成官了。


    看著汪三水激動的表情,霍驍示意他動靜小點。


    “這個還要跟我父親商量,畢竟還涉及到朝廷,我明天要去趟甘州,大哥你自己回寨子吧。”


    霍驍剛剛上樓時得到掌櫃的給的紙條,上麵說霍雄要見他。


    在跟長公主僵持了幾天之後,高雲霄還是選擇去見了她。就像阿香說的那樣,遲早都要麵對的。


    長公主見了高雲霄,還像往常一樣,絲毫沒有對她生氣的跡象。


    “祖母,你不生我的氣嗎?”


    “唉,傻孩子。”


    長公主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一臉心疼的說道,


    “祖母明白你的心意,隻是這世上有太多兩難的事兒,以後不許再這樣鑽牛角尖折麽自己了,萬事都要想開點兒明白嗎?”


    原來長公主早就知道她那晚醉酒大哭的事情。


    長公主還跟石榴感歎,“這孩子太重情義,自古情深不壽,唉,這不是修身的好習慣啊。”


    自古以來,大多數的長壽者,在世人眼裏,大都是自私自利的,隻有這樣的人,才能萬事先想著自己,活得才會長久。


    “老祖宗,您這就是歪理,我可沒聽過。”


    石榴看著長公主有些傷感,忍不住逆著她的話說,好引著著她多說幾句,抒發一下。


    “歪理?那是你見的少,等你活到我這把年紀就知道了。嗬嗬。”


    高雲霄自然也是沒有聽過長公主的這些歪理的。


    將呂繼業要跟著他們會西北的事情告訴長公主,高雲霄還說了她計劃要做到一些準備。


    “石榴,去匣子裏取了甲字號的令牌過來。”


    高雲霄知道府裏這批虎頭令牌代表的意思,甲字號的令牌已經是最高級別的指令了。


    “你安排的人手若在平日裏還行,如今這各地流民不斷,到處都是起義的人,還是多加派些人手可靠。”


    長公主自打知道流民的事情之後,就一直在擔心高雲霄她們路上會不太平。


    石榴將令牌交給高雲霄,這塊小小的虎頭拿在她手裏,似有千金重。


    “祖母,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帶你走的,我帶你離開皇城,周遊天下。”


    高雲霄在心裏暗暗發誓,她一定要做到。


    長公主眼眶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濕潤起來,“好,祖母等著。”


    初六,六六大順,是個宜出行的日子。


    高雲霄和眾多出城踏青的人一樣,兩輛馬車,載著她和幾個丫鬟,離開忠勇侯府出城去了。沒有跟長公主辭行,隻有霍二夫人到二門口送了送,沒有人覺出任何異常。


    一出京城的北大門,七八輛馬車,和整整齊齊的兩隊人馬,等在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


    霍文幾乎將忠勇侯府培養的精銳悉數都派給了高雲霄,帶隊的依舊是霍然。


    這些侍衛加上馬君則和呂繼業父子,一行約有五十來人。


    見到高雲霄坐的馬車來到,霍然一聲令下,大部隊簇擁著一列馬車開始往北駛去。


    霍驍接了霍雄的紙條,次日一早就馬不停蹄的往甘州趕去。


    進到霍雄在甘州的小院,就看見平日裏忠勇侯的貼身護衛站在門口待命。


    “父親,你這是要去哪?我看見陳磊了。”


    霍驍一進屋就看到已經穿戴整齊的霍雄,忠勇侯夫人正在一旁搭理他的鎧甲。


    “二皇子前兩天被北境人俘虜了,周勇來信說,北境人趁機偷襲了兩回,現在營中軍心不穩,我得回去一趟。”


    霍雄說著將周勇寫來的信遞給霍驍,示意他自己看。


    “二皇子被俘?”


    信裏說,北境人和西北軍現在還是不斷的有小規模的衝突,二皇子中了敵人誘敵的圈套,在一次衝突中被人俘虜了。


    “父親,你此時回到營中,不就被人拆穿你裝病的事兒了嗎?皇上那裏如果追究起來可怎麽辦?”


    霍驍擔心的說道,此時霍雄回到軍營,雖然能穩住軍心,但是一個裝病的罪名就被坐實了。


    “我此時如果不回去,北境人趁著軍中人心不穩,攻破我們的防線,大驅直入怎麽辦?咱們辛辛苦苦守住的防線不就沒有了?”


    霍雄自然是知道這其中的厲害的,可是孰輕孰重他還是能分的清的。


    “二皇子如今在他們手中,如果咱們能想辦法就回來還好,萬一就不回來,被北境人以二皇子為人質,萬一向皇上提出條件,朝廷的損失可就大了。”


    霍雄就是擔心這個,畢竟是皇子,皇上肯定不會置之不理的,這樣大周的麵子上也過不去。


    “你媳婦那裏出發了嗎?”


    霍雄眼看著鎧甲被搭理幹淨,伸出胳膊讓李勝楠幫他穿上。


    “才收到的信兒,出發了。估計這會兒離京已經有四五百裏路了。”


    霍驍這會兒看著父親重新披掛,恨不得自己能替他穿上盔甲,衝進戰場。


    “不行你就去迎迎她,什麽時候隻有進了西北,才能將心放下。我走了之後,你時常來看看你母親。”


    霍雄簡單的交待了兩句,就帶著陳磊上馬離去了。獨留霍驍母子在屋裏,


    “你父親一向如此,有時候我都想剖開他那顆心看看,究竟有沒有我?”


    忠勇侯夫人幽怨的說道,做了他這麽多年的妻子,就最近這段日子是兩人相處最久的時間了。


    霍驍看著母親落寞的身影,隻能上前輕輕的將她擁入懷裏。


    以後高雲霄是不是也會有這種委屈的時刻。


    此時,上書房裏,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大人們,恨不得自己不需要喘氣,好讓皇上能忽略自己。


    皇上拿著手裏的折子,一遍又一遍的看著上麵的幾行字,這是蔣英明寫的,掛了金牌急遞送來的戰報,二皇子被俘虜了。


    “蠢貨,真是個沒腦子的東西。”


    皇上忍不住的摔打著手裏的折子,口裏還不停的罵罵咧咧。


    他派他去就是去監軍的,誰讓他逞能跑到前線去打仗的,這還好了,被俘虜了,如果蔣英明就不回來他,北境人還不知道要怎麽跟他獅子大開口呢?


    廣平王那裏的銀子還沒湊夠,這又填個大麻煩,皇上覺得自己最近真是流年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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