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稿紙已經打滿一整頁,他抓起本子將舊的翻上去,又是一頁新的。


    紅筆在題幹下留下一道道鮮明甚至有些刺目的紅線,夏雲抬起手,兩隻食指骨關節在眼睛上揉搓了會兒又突然停住,耳邊再沒有響起那熟悉的聲音。


    夏雲喜歡用手揉眼睛已經是從小養成的壞毛病了,每次指骨都像是要插進眼角裏,揉完過後整隻眼睛布滿血絲。


    自從周也發現他這個毛病,每次都會在他抬手時抓住他的手腕,用他青澀少年嗓音阻止,「別揉,哪裏不舒服,我幫你看看。」


    兩人極近的距離,鼻息交互在一起,夏雲每次都能聞見他身上那股特有的味道。


    那氣味好像隻要周也在自己身邊,夏雲總是能聞見,隻是現在,那氣味好像也隨著「那個人格」消失而消失了。


    「哐啷」是身後推搡桌子的聲音,周也起身了。


    那麽一瞬,周也整個後背都僵直了,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有突然靜止。雙手懸在半空,不敢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走過夏雲身邊時,周也高傲地瞟了他一眼。看見他桌上的題,和滿卷子的紅筆印,「嘖,這種題都不會。」


    夏雲下意識的用手臂將題擋住,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這麽害怕他。


    周也手上拿著卷子,大步走出教室,徑直往老陳的辦公室走去。


    一進門,老陳正在和實驗班的老師閑聊,聊天內容大概是關於這次數學競賽的。


    「這次夏雲代表一中出去參加比賽,至少得給學校再拿個二等獎回來,要是發揮的好,說不定一等獎也有希望。」


    「你們班夏雲的底子確實可以,全國高中生數學競賽高一能拿個二等獎是真不錯了,再好好練練高二高三沖個一等獎還是有希望的。」實驗班老師停下手中的紅筆看向老陳。


    老陳拿著杯子抿了一口,「這樣就再好不過了,不過夏雲的發揮還是有些不穩定,特別是做最後的附加題。狀態好,全對都沒問題,狀態不好,整個思路都是錯的。」


    「老陳,你就知足吧,你們這屆有個清華北大的苗子,還不滿足!像我帶的這屆,985、211的倒是多,可出不了清華北大的了。」隔壁帶高三的班主任抱怨道。


    周也敲敲門,老師們紛紛將目光投向門口。


    「周也,有事嗎?」


    以前周也在學校裏雖不算什麽尖子生,但一個月不到時間將自己吊車尾的成績在清北班提升到中等水平,還是讓不少老師對他有那麽些印象。


    其中自然免不了劉超他們班的班主任,「嘿,老陳,你們班的數學小天才來了。」


    語氣聽不出是嘲諷還是誇獎,周也根本不關心這個,以前那些傻逼事不是他做的,他不會為那買單。


    這次來的目的,他就是為了搶奪夏雲參加數學知識競賽的資格。


    這個比賽他早在一中入學前就準備好了,本打算開學第一天來就和班主任商量這事。誰知,走在去買早飯的路上突然頭暈目眩,然後眼前就是一片無盡的黑暗,等再醒來,比賽名額已經分配給了其他人。


    好在報名時間還沒開始,自己還有希望奪回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


    周也對此事耿耿於懷,本來他是沒想有意針對夏雲的,但每想起這事和自己曾和他在一起的事。內心莫名冒起怒火和噁心,甚至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頓。


    周也邁開長腿,幾步走到老陳辦公桌麵前。


    「陳老師。」


    這聲陳老師周也叫得自然,但老陳就不這樣覺得了。平時聽周也老陳老陳的叫,早就聽習慣了,突然這樣正式,老陳都不禁將身子坐直了些。


    「這是我做的往年的競賽卷子。」周也將手裏的卷子放在老陳麵前。


    老陳接過,扶了扶眼鏡簡單看了一下。


    字跡變了,周也以前的字不算是老師改卷喜歡的那種,但卻是像夏老那樣的書法大家喜歡的類型。頗有特色,很容易分辨。


    而現在,工工整整,橫平豎直有種泯然眾矣的意思。


    這套卷子老陳已經發給夏雲做過了,正確率不算高,照往年的分數看勉強能拿一個二等獎。


    但周也做出來的效果,妥妥的一等獎。


    老陳有些不敢相信,拿起卷子又湊近看了看,「這……這是夏雲給你的嗎?」


    周也一米八幾的個子站在老陳旁邊,俯視著老陳頭頂稀疏的毛髮,「不是,開學前就拿到過,剛剛上數學課隨便做了做。」


    隨便做了做,要知道這可是競賽題。


    「咳……咳,上課還是應該好好聽老師好好講課。」


    「聽了的,筆記我都做了,不信你可以去檢查。」輕描淡寫地一句直接讓老陳不知道該再說什麽。


    一邊聽課一邊做競賽題,這一點怕是夏雲也做不到。


    辦公室裏不少老師都饒有興趣地看過來,特別是那實驗班的班主任。


    他拿起卷子,隨便翻看了兩眼,「老陳,你們班周也可以啊,我晃眼看了一下,正確率挺高的。這字也不錯,特意練的嗎?」


    「不是。」周也沒興趣在這種話題上浪費時間,他再次看向老陳,「陳老師,我希望我能代表一中參加這次全國高中生數學競賽。」


    聲音原本不到,但聽到前半句時,辦公室裏的人都紛紛停下手中的事看了過來。有看戲的學生,也有疑慮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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