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大學的一角,幾輛運兵車嘎吱一聲停下,幾十名軍人魚貫而下,迅速列隊,報數。


    小胖從一輛車的副駕駛下來,站在一側,看著同行的隊友整隊、訓話。


    若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看出來,小胖走起路來還有點一瘸一拐,上次的槍傷,還沒有完全好利索。


    他的臉色也略有些蒼白,若不是一直鍛煉,體質非常好,怕是他現在還在床上躺著。


    其實小胖一點也不胖,而且除了極個別的人之外,也沒人敢叫他小胖。


    他的大名,叫做趙高峰。


    在別人眼中,他是一名不苟言笑的鐵血軍人,經曆過生死,立下過大功,受過傷,流過血,是一名值得敬佩的戰士。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也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麵對這不斷變化的世界,麵對不斷湧現的選擇,他也會迷茫。


    就像是現在,他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上次追捕李土斌一役,他真正意識到了,和最頂尖的精英相比,他差的還遠,曾經的驕傲自滿,也早就已經消失不見。


    但同時到來的就是無盡的挫敗感。如果自己已經如此努力訓練,都無法成為最優秀的士兵,那麽繼續在軍營裏呆下去,又是為了什麽?


    隻是為了那份歸屬感?


    部隊的領導和他談了幾次話,然後對他說了一句讓他全身戰栗的話:“小胖,你該有點想法了。”


    想法?什麽想法?


    許久之後,他才意識到,領導說的是,他該退伍了。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問題,但以他現在的心理狀態和身體狀態,繼續呆下去的話,又能做什麽?


    如果真的再經曆一次上次那種大戰,他能再活下來嗎?


    而且,他也並不是孤家寡人一個,他也有家人,有父母,除了為國盡忠之外,他還有其他必須盡到的責任。


    他沒有身份,沒有背景,繼續留在部隊裏,就算是再混上幾年,浪費的也隻是寶貴的青春罷了。


    是的,該走了。


    帶著榮耀,帶著傷痛,帶著沒有活下來的戰友的祝福,帶著一肚子死都不能說的秘密,離開這個他似乎永遠也離不開的地方。


    他又想起了來這裏之前接到的電話,他現在最崇拜的人,慶林秋的電話。


    “小胖,如果你想要繼續留在部隊,我可以想辦法幫你的忙。”慶林秋道,他有這個資格說這句話,更不要說小胖是一名立下大功的優秀戰士,他理應得到更好的。“如果你想要離開部隊,找一個好的工作,我也可以幫你的忙。”


    其實,雖然趙高峰不如慶林秋,但是他在軍中也是絕對的精銳,不論是去特警隊當個狙擊手,還是去其他地方,有了慶林秋的幫助,總有他的容身之地。


    “我不知道,慶哥……你說我該怎麽辦?”趙高峰有些茫然。


    他出身在普通的農村,然後就是置身橄欖綠,這花花綠綠的世界,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你的未來,隻能你自己想清楚。”慶林秋道,“你有我的聯係方式,想明白了,就告訴我。”


    再然後,部隊領導找到了他,對他說:“小胖,交給你一個任務。”


    “是,保證完成任務!”就像是之前千百次一樣,他立正。


    又有任務?這說明組織上還是需要他的?


    突如其來的,趙高峰產生了一種異樣的被需要的沉重使命感。


    “不用這麽嚴肅,其實就是讓你去散散心,這次青陽大學的軍訓,要從我們這裏調集一些教官,你隨隊去吧。”


    那一刻,趙高峰說不上是什麽感覺。


    有點失望,也有點無奈。


    好像是突然就被拋棄了的孩子。


    然後,趙高峰就來到了這裏。


    青陽大學。


    “想什麽呢?”旁邊,另外幾名帶隊軍官都走了過來,看看他的腿,問道:“腿沒事吧,能撐住不?”


    “嗨,沒事。”趙高峰搖搖頭,不論是訓練裏還是執行任務時,各種傷痛都在所難免,別說走路了,就算是跑負重越野,他也不怵。


    至少,這一身錚錚鐵骨是打熬出來了,若不是在部隊裏,他現在恐怕還是一個在街頭巷尾閑逛的小混子。


    “沒事還不趕快換衣服去!”其他幾個人都笑了,“趁現在還沒正式集合,好不容易能有點時間,趕快換上衣服出去逛逛。”


    這花花綠綠的大好世界,他們已經好久沒有好好體驗過了,都快要和世界脫節了。


    幾名軍官說完話就要走,其中一人轉身,卻驚訝地咦了一聲,道:“他……怎麽在這兒?”


    “誰?”眾人疑惑。


    午後的青陽,難得陰了下來,起風了,似乎要下雨。


    南冥揮舞著盲杖慢慢走過青陽大學的一條小路,空曠的大學校園,和狹窄的火車車廂,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體驗。


    南冥走走停停,一會揮舞著盲杖,一會用嘴巴發出“噠噠”聲,嚐試回聲定位。


    因為請假受阻,南冥心裏有些煩躁,決定下來走走,他現在需要點東西來幫他靜心。


    這種放鬆的方式,確實很有效果,或許是因為影響到了大腦的運作方式,所以南冥覺得凡塵雜念,似乎都沒那麽煩惱了。


    走過一座小花園時,南冥停下了腳步,在他的“聽覺”中,眼前突然出現了幾個人。


    “你們……”南冥沒有睜開眼睛,“有什麽事嗎?”


    “您是……南冥同學?”為首一人,不自覺地用上了敬語。


    是還是不是?


    長相是一樣的,但是氣質……卻完全不同,而且,什麽時候他變成盲人了?


    越走近,就越感覺到了奇特的壓力,就像是麵對自己的上級,他們幾個人一開始還是隨意走過來,但走了幾步,到了南冥麵前時,就已經是排著隊,整齊劃一了。


    而他們自己,甚至都沒發覺這點。


    都是黑卡惹的禍。


    南冥的視覺中樞現在極度活躍,聽到聲音之後,眼前就立刻浮現出了一個人影來。


    是當初把聰聰帶去軍營訓練的那名軍官。


    “是你啊。你怎麽會來青陽?”南冥笑了,他鄉遇故知,這種感覺很奇妙,“抱歉,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上次還要謝謝你。”


    上兩次,都是來去匆匆,南冥也沒來得及問他的名字。


    “報告!我叫楊吉,我們來參加青陽大學的軍訓任務!”認出人來,確認了對方的身份,楊吉就自動回到了當初的狀態,慶林秋曾經叮囑過他,見到南冥一定要禮貌。


    慶老大都要保持禮貌的人,他們怎麽敢放肆?


    然後他一臉關切道:“您的眼睛……”


    “啊,我沒事,不過是在練習回聲定位的技巧。”南冥笑道。


    “回聲定位?”幾個人一臉的狐疑。


    南冥稍微解釋了一下,幾個人瞪大眼,還有這種事情?未免太不科學了吧!


    想想他們特種作戰時,在複雜地形中要背負的那些輔助係統,如果有這種東西,難道不應該先讓他們學會嗎?


    “不信的話,表演給你們看。”南冥輕輕揮動了一下盲杖,“你們在我背後伸手指,我來猜是幾根。”


    幾個人將信將疑,如果說這話的人換個人,他們必定會大呼胡說八道,但是如果是南冥……不知道為什麽,卻極有說服力。


    小胖趙高峰是個不信邪的人,他將信將疑地比出了三根手指,南冥輕輕擺動了一下盲杖,然後一口叫出來:“三。”


    用盲杖的話,太容易了。


    “二、四、五、二、七、九……三十七……”


    到最後,四個人比出了三十七根手指,南冥都一口叫破。


    “不是吧,一定在什麽地方藏了鏡子或者攝像頭。”幾個人目瞪口呆,完全忘記了,他們不是來陪南冥玩猜手指的遊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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