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古勒斯低頭看著自己的衣服,紅紅的眼睛和濕漉漉的睫毛。


    雷古勒斯似乎癱瘓了。


    喉嚨裏的灼燒感讓他忘記了自己冰冷的身體,他的雙手握成拳頭,指關節在他牛仔褲的深色麵料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蒼白。


    他們的腳底下擺放著一些空酒瓶,有求必應屋溫暖的爐火投入玻璃般的眼眸中,微微闔起,透出一絲荒唐後的疲倦和悲傷。


    他咬住下唇,“我有點詫異,他把所有的一切留給了西裏斯。”


    斯塔茜看向雷古勒斯,他們的眼神沒有交織,輕聲問:“為什麽?”


    現在她需要做的,是傾聽他的內心,而非一味剖析。


    “為什麽。”雷古勒斯重複了一遍。


    曾幾何時,雷古勒斯喜歡對西裏斯好的人,喜歡讓西裏斯開心的人。比如阿爾法德舅舅。但直到他意識到阿爾法德舅舅並不是真的那麽喜歡雷古勒斯,他真正關注的隻有西裏斯。


    “在我小的時候,我們經常去他的院子裏玩耍。我,西裏斯,茜茜,安多米達,埃文,和貝拉,那時阿爾法德還沒有被除名,他總是有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兒,我們可以待在那裏玩一整天也不會倦。”


    雷古勒斯捂住額頭,連著手背一起抵到斯塔茜的肩膀上,他的臉頰又紅又燙,醉的不輕。


    “有兔子和天竺葵,用天鵝絨編織的毛毯……西裏斯曾經用打火機在上麵燒了個洞,”


    他幹笑著,忽而抿緊嘴唇。


    斯塔茜捏住他的下頜,“是不是想吐?”


    他搖了搖頭,如果不是斯塔茜控製著幅度,結束後一定會頭暈。


    濃烈的啤酒和威士忌的熏陶下,清甜的白桃像清新劑般無孔不入,空氣立即變得濕潤好聞。


    是雷古勒斯在釋放信息素!


    “你的omega生理期快來了。沒有喝緩和藥劑,怎麽這麽不小心,嗯?”斯塔茜把他撈進懷裏,淡淡的桃子和薄荷香氣,不免讓她心神激蕩。


    “我們先去一趟醫療翼,其他的之後談。”她的聲音加快。


    雷古勒斯阻止了她,用最粗魯簡單的動作。


    ——把斯塔茜吻住。


    她的後背撲到沙發上,一瞬僵硬,溫暖的嘴唇緊緊貼合在她的,張開,含住,他輕輕地吮吸,雙眼緊閉,淚水粘濕的睫毛在爐光下透著亮。


    半晌,得不到回應,雷古勒斯雙目輕闔,移開星點距離。


    “斯塔茜。”他說。


    心念電轉之下,升騰的熱氣讓她的後背漫上密密細汗,她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想要我標記你,雷吉?”


    她語氣輕描淡寫,明明都清楚,卻還是故意拔高一點音量,當成疑問。


    雷古勒斯聽到她的聲音,便更加欲火難耐,他側頭靠在斯塔茜的肩頸,閉上眼睛,手指不耐心地沿著衣領,撥開半點礙事的淺灰色背心。


    他的手指被斯塔茜一把攥住了。


    像玉製成的長箸,纖細,白皙,她控製住了它們,任憑雷古勒斯如何掙紮也擺脫不了,他泄氣地想要尋找魔杖,把身下這個討厭鬼徹底束縛。


    雷古勒斯尖叫:“放開我,斯塔茜!”


    喝醉酒下的他變得暴躁,布萊克的喜怒無常在雷古勒斯這裏同樣適用,他不斷扭動著身軀,臉色漲紅,簡直比發怒的芒果難搞一百倍。


    斯塔茜簡短點評。


    她單腿抬起,隨即翻過身來,一隻手固定住雷古勒斯的肩膀,另一處不輕不重地摩挲著他的後頸,剛才還被禁錮的雙手得到放鬆,雷古勒斯沒來得及高興,下一秒,被偷襲的腺體讓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他的臉頰埋進柔軟的沙發裏,斯塔茜在他上方,無法看清此刻的神情,濃鬱的白桃氣息更加張狂,叫囂著撲向身邊的alpha。


    他試探,引誘,卻得不到唯一讓自己緩解的太陽,她會讓他燃燒起來,在暴戾和窒息中得到安息。


    斯塔茜掐住了雷古勒斯的後頸,驀地咬了上去。


    “……!”一聲極重的喘息從雷古勒斯的口中溢出,他睜大眼睛,徒留淚水奔泄。


    身上人烏黑的長發隨意滑落到他的手指旁,耳飾的羽毛如同號召部落的神明所佩戴,而雷古勒斯將成為她無助的信徒,土崩瓦解。


    他揪緊沙發皮的手無力張開,下一秒,溫熱的手心覆蓋在他的手背上,緩慢合攏,指縫相扣,再無空隙。


    溫和的,和上方的alpha完全不同。


    獨屬於斯塔茜。


    雷古勒斯咬緊嘴唇,感受著體內貫徹的alpha信息素,從內到外的暖洋洋,就像沐浴在清晨的曦光下,透過茂密的樹葉縫隙,傾灑而下。


    讓他融化。


    幾經安靜後,雷古勒斯癱軟在沙發上,他緩緩啟唇。


    “斯塔茜。”


    “我在,小雷。”


    “我很愛他,我哥哥;我也愛著阿爾法德舅舅,他和波特夫婦有些像,他和維麗絲一樣親切溫暖,我把他認為可以依賴的長輩、親人——”


    “然而,這個長輩並不愛我。”


    斯塔茜描繪著雷古勒斯濃密的細眉,他盯著天花板上搖曳的紅光。


    “我不需要他的那點遺產,我說不清楚它應該是什麽,它現在在我心中折磨我,”他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懶得繼續為自己的感情尋找詞語。


    “它是?”


    “我——不知道。”他簡短地回答。


    “我……我什麽都不明白。”他用手捋了捋自己的頭發,卷起卷發,雷古勒斯盯著空無一物的地方說,他的眼睛還在流淚。


    “我可能隻需要一隻兔子,一株天蘭葵,而他什麽都沒有,他的記憶裏沒有我。”


    “這隻是一種冷酷的方式,你知道嗎?”


    雷古勒斯徒勞地試圖掩蓋自己的悲傷,他嚐試冷酷,“他死了,而他認為我什麽都不配。”


    斯塔茜拿起手帕擦拭過他的淚痕,他的眼瞼,鼻子哭的泛紅,好像一撮就能滲出血來。


    他哼了一聲。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他隻是把臉埋在了懷裏。“我是最差的。”他突然補充道。


    “我舅舅死了。他的葬禮現在正在舉行,而我卻在這裏擔心……遺產繼承和愚蠢的親情測量比賽,就好像我不知道阿爾法德一直愛我哥哥勝過愛我一樣。”


    alpha眯著眼睛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我們不能知曉別人對自己的情感投入,但雷吉,毫無疑問你值得被愛。一個人活在世上,陌生人可能對他有百分之十的好感,同學是百分之五十,那麽朋友會是百分之七十,它已經形成了長期而穩定的情誼。而親人、愛人、好友,他們的愛彌足珍貴,無法估量。”


    “明明是同一個人,卻和一些人有著不同深淺的情感牽扯。”


    斯塔茜對著雷古勒斯揚了揚下巴,似乎想讓後者好好看看自己。她的眼睛明亮,一眨不眨地看著懷中的人。


    “阿爾法德曾經帶你喂過兔子嗎?”


    她話鋒猛地一轉,雷古勒斯揚起眉毛,撅起嘴唇,仿佛斯塔茜的話在他嘴裏留下了一種酸澀的味道。


    “這是什麽愚蠢的問題?”他說道。


    “啊……”斯塔茜若有所思,不知道該補充什麽,“你剛才說希望得到兔子和天蘭葵,所以我想,是因為他會帶著小時候的你們喂兔子,編花環,這對你來說是一件美好的回憶,讓你舍不得忘記。”


    “兔子讓我困擾,”雷古勒斯回憶著,他垂下眼,“雖然它們很可愛,但是會掉毛。當我喂它們吃玉米粒和胡蘿卜丁,它們的嘴巴飛快,我總是感到害怕。安多米達曾經把一本神奇生物怪談的書送給我作為生日禮物,那裏麵有一種高大的,會拿鐮刀砍人的食人兔……相當可怕。”


    斯塔茜被這句話逗樂了,但不想笑,她往上拉了拉披在雷古勒斯身上的外套,掩好後,繼續道:“你仍然記得很清楚,那時候你有多大呢,小雷?”


    “四歲。”雷古勒斯小聲答。


    “我敢肯定,寶貝,阿爾法德在當時愛著你們。也許他臨死前想到西裏斯脫離了布萊克家族,他想要為他提供最後金錢上的幫助。你知道的,大眾隻知曉你哥哥的事情。”


    “但他完全忘記了我。”


    雷古勒斯憤怒地說,他的心情已經緩和了許多,就連憤怒也變得平靜,酸澀。


    “聽我說,好嗎寶貝。”斯塔茜貼在他的嘴唇,潤了潤嗓子,“你要的很少,隻是想看到阿爾法德對你的愛,但真心這種東西是會隨著時間和經曆而改變的。”


    “就像你說的,他已經死了。原諒我說辭有些苛責——”


    斯塔茜補充道:“你記憶裏的那份親情,在當時是真實的,它便是真實的。死人是沒法從墓裏爬出來回應活人的感情,不如把所有的都歸於記憶。”


    她的話淡然通透,仿佛真正經曆過一般,雷古勒斯從外套裏抬起無力的手臂,隨從心意,捏住斯塔茜的嘴巴。


    “……”


    斯塔茜:?


    她的疑問隻能在封閉的嘴裏變成唔唔聲,雷古勒斯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傻事,他眨眨眼,鬆開手,小聲詢問。


    “你……想起了你的母親嗎?”


    斯塔茜一時失語,她忍不住笑起來:“太直白了,小雷。”


    趁著雷古勒斯道歉之前,她揚起眉毛,表情變得溫柔。


    “這些話,有很多都是維麗絲告訴我的。母親的死亡讓我們沉浸在失去至親的悲傷之中,維麗絲這樣告訴自己,也這樣告訴我——別太難過,小雷,我搞不懂不愛你的人是何想法,我也不想去懂。”


    斯塔茜將嘴唇抵在雷古勒斯的額頭上,然後用一種驕傲的語氣補充道。


    “我一直很想說,你是梅林賜予我最好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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