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有蘇大罵道:「薄將山,你混帳!!!」


    臣弒君,子弒父,常有不赦!


    你這般命令,豈不是將青兒,推入不孝的死地!


    「白尚書!」薄將山厲聲回道,端得是正氣凜然,「自古忠孝兩難全——!」


    白有蘇差點被這狗東西氣得吐血:「你……」


    薄止,這忠孝二字,你是半點也不沾!!!


    ——唰!


    百裏青猝地拔刀,寒鋒一掠而過,好似紫電青霜!


    攣骶邪身下駿馬哀聲驚嘶!百裏青這一刀斬斷了馬前蹄,攣骶邪的坐騎頓時失去了平衡,往旁翻摔而去——


    砰!


    如雷如電如龍的刀意飆發而出,陡然見分成三道淩厲的長鋒!


    ——是攣骶邪拔刀發難了!


    北狄可汗何其勇武,前有百裏青阻擊,後有薄將山殺至,在兩位高手夾擊之下,攣骶邪竟然不落下風!空氣裏燎燎燃起無數紛揚的碎屑,碎石、塵沙、飛絮,攣骶邪的身形好似矯健靈活的鷹隼,在亮如雷殛的刀光裏進退自如!


    攣骶邪縱聲咆哮,刀鋒咄咄,寸寸逼來:「侄兒,中原的山水,把你的刀養軟了!」


    ——你養尊處優太久太久,早已忘記了殺伐的模樣!


    「不……」


    薄將山手腕翻轉,刀身搪格,劈麵而來的刀風,吹飛開薄將山如雪似冰的長髮。殺機凜凜,戰火燎燎,他皺起鋒利英氣的長眉,眼中情緒複雜又晦暗:


    「……舅舅,隻是你沒有老。」


    ·


    ·


    ——咻!


    一顆煙火飛上了極目高空,爆炸出燦烈無匹的顏彩!


    這是大朔的信號!


    薄將山臉色一變:「——百裏侍郎,不可戀戰,撤!!!」


    白有蘇也認出了這是什麽信號,不由得臉色唰然一白:「薄止,你知道?」


    「媽的,」薄將山麵沉如水,「我怎麽可能知道?」


    百裏青還是第一次聽薄將山粗口,不由得驚異地看了薄將山一眼。


    「傻孩子別看熱鬧了!」薄將山敲了百裏青一記,「走!!!」


    這是神機營的信號,「火樹銀花」!


    ——這個信號一旦升空,就代表著神機營,將會對這片地區進行炮擊!


    他們怎麽敢?!


    「秦王殿下也在戰場!」白有蘇驚道,「來援將領是誰?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讓皇嗣……」


    薄將山陰沉道:「就是因為周琛也在戰場。」


    不用猜了,來援的將領,肯定是姓戚。


    ——如今太子身死,能和周瑾爭奪王位的,也隻有秦王周琛了。


    如今圍剿北狄,趁亂殺死周琛,既除外敵,又剪內患,豈不美哉?


    誰知道炮擊時,周琛在哪裏呢?一張草蓆一卷,幾抔黃土一灑,真相是留給活人編排的……


    是以,戚家人是有意,提早炮擊時間,意圖炸死周琛!


    白有蘇聽懂了薄將山的意思,不由得麵色一寒,剛想說什麽——


    百裏青臉色大變,驚聲叫道:


    「——娘!!!」


    ·


    ·


    白有蘇感覺到了身後的熱浪和勁風,驚恐地睜大了自己的眼睛:「——」


    完了、完了、完了……


    神機營的子母火/炮高高飈出一個令人心驚的角度,炮/彈拖曳著淬烈的火焰尾翼,在白有蘇身後暴降而下!!!


    薄將山隻來得及撲倒身側的百裏青:「趴下——!!!」


    砰——!!!


    天地都安靜了一霎!


    子母火炮的威力非同小可,驚人的熱浪和殺傷破片爆濺而去,可以把一個活人瞬間碾成一隻摔碎的西瓜。百裏青掙紮著站起來,兩耳都是尖銳的弦音,他看見了鉛灰的蒼穹,燃燒的氈房,紛揚的土浪……


    ……他看見了攣骶邪。


    攣骶邪的白髮披散開去,好似一道明亮的溪澗。千鈞一髮之際,是攣骶邪拉開了白有蘇……白有蘇蜷在他懷中,嗆咳著抬起頭來,她就此逃過了一劫。


    白有蘇被塵沙嗆得咳嗽不止:「青兒,青兒!青兒你沒事吧——?!」


    百裏青哪裏會有事:「我沒……」


    攣骶邪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白有蘇嚇了一跳:「牙郎?」


    牙郎是攣骶邪的小名。攣骶邪白眉緊皺,擺了擺手,他距離子母火炮的爆炸太近了,怕是震傷了五髒六腑……


    「……」攣骶邪閉了閉眼,冷汗掛出了額角,「阿嫻,我有話對你說。」


    白有蘇的眼神,晃顫了一瞬,她緊抿著唇,伸手去攙他:「跟我走,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攣骶邪拄刀為撐,站了起來。


    白有蘇心裏一陣發疼,壓低了聲音道:


    「攣骶邪,你挾持我罷。你以我做人質,逃到關外去,過了無定川,你就自由了……今後別回大朔了,好不好?」


    ——好不好?


    攣骶邪低頭看向白有蘇。白有蘇形容狼狽,灰土滿麵,那雙眼睛卻明若琉璃,瞳仁裏靜靜地映著他的麵容。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看向他的眼神,還是沒有絲毫變化。


    攣骶邪心神一陣恍惚,仿佛他還是那個牆頭馬上的少年,白有蘇還是那個年輕嬌怯的少女。他們就如初見時那般,攣骶邪不是北狄可汗,白有蘇不是大朔朝臣,他們隻是……相愛的少男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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