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將山揚聲斷喝:「李皇後與太子妃串通一氣時,你就該早早阻止!」


    「你與言眉那些艷事,你以為步薇容不知道?她是看在言眉的麵子上,才裝作懵然不知!」薄將山怒道,「周雲訖,你以為步薇容是何等人物?她遲早會嗅到李家的腥臭!要是讓她親自動刀,東宮焉能自保?你焉能自保——?!」


    「……」周望閉了閉眼,「那是我母親。」


    薄將山的聲音寒冷至極:「你是東宮太子,隻有母後,沒有母親!」


    周望怫然大怒道:「你沒有母親,你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薄將山怒視著周望。


    周望怒視著薄將山。


    都說太子與相國有幾分相似,皆是劍眉鳳目,俱是三庭五眼,都是一個路子的英俊。隻不過薄將山久經沙場,發起怒來凶神凜凜;周望則是久居深宮,氣質更加森冷陰鬱。


    薄將山唰地伸出手去:「周雲訖,跟我和好。」


    雲訖是周望的字。周望一甩袖,扭頭便往裏走:


    「鬼才與你和好!」


    ——唰!


    薄將山猝然抽刀暴起,永安八年造掠起一道驚電,庭中老樹自中線譁然裂開,好比被一道驚雷劈成兩半!


    周望驚道:「你劈我的樹???」


    薄將山怒道:「庭中種樹,一個困字!太子既要自困,去詔獄便是,還待在東宮作甚!」


    ——你要自暴自棄,不如換個地方!


    周望怒視著薄將山。


    薄將山怒視著周望。


    周望:「……」


    周望冷聲道:「來人,上茶!」


    ·


    ·


    在東宮能喝到大朔最好的茶,薄將山當即喝了三碗碧螺春。


    周望抱著雙臂,冷冷地覷著他。


    薄將山放下茶盞,張口便道:「——把你身後那副字給撤了。」


    周望回過頭去,他身後掛著一副字,筆酣墨飽,龍飛鳳翥:


    惟漢廿二世,所任誠不良。沐猴而冠帶,知小而謀強。


    猶豫不敢斷,因狩執君王。白虹為貫日,己亦先受殃。


    賊臣持國柄,殺主滅宇京。盪覆帝基業,宗廟以燔喪。


    播越西遷移,號泣而且行。瞻彼洛城郭,微子為哀傷。


    「現在是什麽時候?」薄將山嘆了口氣,「你掛著這幅字,不怕小人搬弄是非,說你有謀反之心?」


    周望冷笑一聲,端起茶盞,一飲而盡:「我就是小人。」


    薄將山靜了靜,細細地覷著他:


    「殿下,白有蘇一事,與你有沒有關係?」


    周望撩起眼皮,看向薄將山。


    靜、靜、靜。


    「原來那天,百裏青沒去成京郊,」周望淡聲道,「——是你阻止了。」


    「別這麽看著我,我在東宮可安不下眼線。」薄將山冷冷道,「時近秋狩,大朔與北狄摩擦日多,百裏青突然多出了個故人,我不得不多想。」


    「……」周望笑道,「你與步薇容真是越來越像了。」


    唰!


    薄將山抓住周望的衣襟,往自己的方向一拽!


    紫檀桌案傾翻,香爐咕嚕嚕滾去,茶壺杯盞碎了一地。薄將山從小習武,體格健碩,相比之下周望羸弱太多;周望被拉扯得近前,看著薄將山的神情,嗬嗬地笑了起來。


    薄將山眯起眼睛:


    「周雲訖,你救過我很多次,我也再三警告你。」


    「別做傻事,現在不是時候。」


    「現在——做什麽——都不是時候。」


    ·


    ·


    【瘋臣卷二:萬載垂清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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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薄將山回到薄府的時候,他多年的珍藏已然毀於一旦。步練師霍霍完了三大壇的女兒紅,滿屋子都是醇冽的酒香;罪魁禍首正窩在貴妃榻上,迷迷瞪瞪地支著眼皮,又是嘩啦一聲,薄將山最喜歡的琉璃盞碎了一地。


    薄將山:「……」


    他從東宮出來,本是滿心的陰霾,突然都散去了。


    簡而言之,他來勁了。


    薄將山回頭吩咐道:「都下去。」


    ·


    ·


    步練師和薄將山皆是酒量通天,人倒是不會醉得短篇,隻是反應各有不同。薄將山喝多了容易抑鬱,開始傷春悲秋地吟詩作賦……周瑾一度十分欣賞薄將山的文學才華,稱讚薄將山乃當代曹操,醉酒當歌,人生幾何。


    薄將山作為一個具有高度政/治敏感性的朝臣,被吳王殿下這個比喻嚇得再也不敢貪杯。


    而步練師沒這個文學天分,她向來搞不定吟風弄月的事。步練師一旦喝高,人格會有所變形,格外地溫軟乖馴,三言兩語就能把她騙到床榻上去。


    也不知是不是生產過的緣故,步練師身段豐腴了不少,一頭栽入了少婦的風韻裏。薄將山沒來由地聯想到小時候吃過的棉花糖,一口咬下去又軟又鬆,口舌裏泛起絲絲的甜味來。


    步練師毫無服務心可言,被伺候舒服了就餮足地睡去。步令公睡姿十分霸道,牢牢地霸占住了床上的每一個角落,薄將山一開始還有耐心糾正她的手腳,後來就毫不客氣地抬手把她拍下去。


    步練師被拍得很不高興:「唔,你做什麽……」


    薄將山淡淡地覷著她:「你沒話與我說?」


    步練師困極了,翻了個身:「你壓到我頭髮了,起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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