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當真,誰卻都心中暗自泛起淡淡的不可言說的情愫,仿若春日一汪蕩漾的水波,在二人心中盪啊盪,終究成了這個春日兜兜轉轉甩不掉的小小心事。


    *


    央央看不見的第二日,小姑娘的心情終究是難過到了極點,她從未感覺到對世界如此無奈,連穿衣吃飯都需要戲班子的月若姐姐幫忙。


    這天上午時分,月若突然慌慌張張跑來,憂慮道:「少爺……央央哭了,我怎麽哄也哄不好,你快去瞧瞧吧。」


    蘇季揚聞言立即起身,朝著央央的房間走去。


    雖然與她相處的時間還不算太久,但他已發現,這小小姑娘性子帶著一股倔強。


    果不其然,她繃著臉,一邊掉著淚珠子,一邊雙手摸索著屋裏的桌椅板凳,搖搖晃晃要朝外麵走。


    月若忙要過去扶著她,生怕她摔著。月若也是少爺從繡春閣的嬤嬤手中救回來的,隻是可惜那時她不如央央那樣年紀小,早因不願接客被嬤嬤打得遍體鱗傷,不得已才送來清瀾班指望賺幾個錢回本。


    有了那樣慘痛的經歷,月若對央央的遭遇十分同情,因此格外疼愛她。此刻看見央央受苦,也是心中萬分焦急。


    央央卻是將身子倚在一個凳子邊兒上,聲音沙啞道:「月若姐姐不必來扶著我,我總要自個兒走的。」


    「姑娘真是好骨氣……」聞聲趕來的管家六哥輕輕嘆了一聲。


    六哥除了做著管家的活兒外,平日在清瀾班是唱武生的,滿嘴的豪俠壯誌,此刻他不斷感慨,這央央讓他仿若得了個知己,不斷給少爺嘮叨著:「我看央央以後隨了我,學個武生倒是不錯。」


    蘇季揚靜靜不說話,盯著央央瞧了半日,眼見月若著急,便悄聲對月若道:「你放心,她既然是想自己學著在黑暗中摸索走路,我們便讓她熬過去。也許熬過這一陣子,她學會了這樣走路,反而會很開心。你平日還要唱戲,總不能每時每刻都照顧著她。」


    月若隻好點頭退下,嘟囔道:「少爺好狠的心。」


    「狠心」蘇少爺聽見了,卻是不語,心中萬分憂慮。


    那日大夫在人後分明又仔細同他講過,失明乃是一個玄奇病症,說來可以好,也卻不一定真的能好,況且有一味方子中沒開的藥,實在難尋,高價有時候也求不得,因此央央的失明症什麽時候能好起來,還真的說不準。


    他眼眸上泛著一層淡淡的陽光,白日溫柔的光輝讓他惆悵。


    若是她永遠也好不了,不如讓她從此開始學會如何伴著黑暗生存。無論他在不在她身邊,她也總能好好活下去。


    胡思亂想間,央央已經摸索著要出大門,卻因看不見門檻而重重跌了一跤。


    她趴著摔在地上,頭髮被泥土沾染得髒兮兮的,衣衫也沾了塵土,雙手觸地,滑破了些皮膚,滲出了一點點血絲。


    她咬著牙,忍著呼之欲出的淚水。


    月若和六哥心疼不已,立即就想上去扶著她,卻被蘇季揚阻攔下來。


    蘇季揚擋在二人身前,麵色無喜無憂,淡淡道:「別扶,讓她自己起來。」


    央央也是爭氣,自己摸索著爬了起來,胡亂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蘇季揚這才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牽起她的手道:「別哭,哥哥帶你去擦些藥。」


    六哥目瞪口呆看著二人的背影,又驚訝地張大嘴巴,他分明聽見一邊月若氣得咬牙切齒,說著少爺狠心。


    可另一邊,少爺牽著那小小姑娘,背對著他,不容置喙吩咐道:「六哥,現在馬上去尋幾個工匠,把央央房間和我房間、我書房的門檻拆了。」


    六哥愣了片刻,才忙附和道:「是,是……我這就去找人。」


    *


    一夥工匠浩浩蕩蕩來了,風捲殘雲般將三個屋子的門檻拆得幹幹淨淨,眾人皆嘖嘖壞笑,隻道少爺十五歲的年紀,終究是少年心性,有了心上人。


    戲班子眾人素來善良,樂得看見種種好事,蘇老爺聽聞了此事,卻是一腔怒火無處可發,立即喚人叫來了蘇季揚。


    大廳的門一開,清瀾班的眾人都在外圍觀,蘇季揚跪在前廳,震怒的老爺一把將茶杯扔在他身上,潑了一衫茶汙。


    破碎的瓷器從地上飛濺起來,劃傷了他的手腕。


    「你可知錯?」


    「孩兒何錯之有?」少年不慍不怒,抬頭看著父親,一臉淡然,絲毫不在意手腕的傷痕。


    「我告訴你……你是……你與他們不一樣,你往後要飛黃騰達,要青雲直上。我請人教你讀書,這麽多年悉心栽培你,再過二年考了科舉,你是要做大官貴胄人家的乘龍快婿的。」蘇老爺冷笑著,「那個從繡春閣買來的丫頭,處處勾著你的心,我要將她送回繡春閣去。」


    「我不會讓你送她走的。」蘇季揚抬頭,露出一個微笑,「爹爹,請你放心。我會認真讀書,用功做功課,以後一定做個貴胄家的乘龍快婿。」


    「我不會對小丫頭動心,我心裏,一心隻想飛黃騰達。」他繼續說著,麵色平靜如斯,誠摯到讓人無法懷疑。


    「丫頭是個貴人家的女兒,爹爹如果看了本朝政史,大約能猜到她父親是誰罷?」蘇季揚嘴角勾起一抹笑,「這位是冤枉的,如果有一日……」


    「有一日,她父親平了反,她的身份可不一樣了。」蘇季揚站起身來,用手輕輕捏住受傷的手腕,繼續平靜道:「到那時,清瀾班收養她許多年,悉心照料,豈是沒有好處的?少則多些封賞,多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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